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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边缘·对话: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
1.3.9.3

小说《雪》最主要的一个主题:宗教狂热分子与军方的斗争,或者是国家内部的民族冲突,土耳其人与库尔德人之间的冲突,是这部小说里的主要矛盾,也是整部小说主要表现的主题。卡尔斯的雪的突如其来是整个纷繁事件的生发点。这是帕慕克奠定的小说基调。卡尔斯这个由于地理位置和历史问题遗存下来的小城,随处充斥着警察暗探、伊斯兰教狂热分子(5)、自杀、暗杀、军人政变、政教分离派分子、库尔德人和土耳其民族主义分子,和他们之间无休止的矛盾和冲突。在卡尔斯,实际上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教育学院院长因反对学生戴头巾被枪杀,事先写好而尚未发生的报纸上的新闻和军事政变。更加反讽的是政变就在电视直播的一幕戏剧中进行,排除异己的枪杀发生了,现场的观众还在投入地看戏,直到有人倒下了,他们才如梦初醒。在雪中,仅仅三天时间一系列荒诞可怕的事件接连二三。这个充满阴谋和暴力的小城,越来越清晰的事件和怪诞令读者触目惊心。在《雪》中,雪就是那种寒冷、暴力,黑暗的隐喻,卡尔斯在雪的掩盖下,几乎没有温情,只有残酷的荒诞现实。卡尔斯只有监狱、警察、军队、宗教狂热分子,不同政见者、弄虚作假的新闻媒体,投机的艺术家等,事实上现实就是这样,卡尔斯也成了一个巨大的隐喻。教育学院院长因反对戴头巾的女孩进学校校门被杀害在新人生糕饼店,当时为时还早,对这一事件糕饼店里至少有六名见证者,最不可思议的是到处充满密探的卡尔斯,此刻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到这一事件的发生,让凶手逃之夭夭。在民族剧院上演的第一场戏,戏剧的主要情节是一个穆斯林姑娘(冯妲扮演,苏纳伊的妻子;苏纳伊:一个与政府有密切联系的演员)烧掉黑袍又鼓动穆斯林信众“从这些使我们灵魂受到玷污及落后的标志—黑袍、头巾、费斯帽和缠头中解救出来,奔向文明和现代的民族,奔向欧洲”(6)。后来被宗教狂热分子抓获,警察的出现逮捕了宗教狂热分子,救了这名想要挣脱穆斯林身份的女人。这场戏激怒了台下穆斯林信众,引起了剧院的混乱,军界人士开枪射击,镇压暴乱,开枪射杀了他们当中行为最激进的几个代表人物。事后又逮捕了一大批的宗教学院学生,进行逼供、严刑拷打。事隔一天在民族剧院又上演了另外一场性质相同的戏剧,稍有不同的是舞台上的苏纳伊居然把枪给了卡迪菲(一个戴头巾的穆斯林),让她射杀自己,最后苏纳伊真的死在了舞台上。这场戏明显是由市政府刻意安排的,通过牺牲一个演员平息前一场戏引起的穆斯林信众暴乱。文中的一句话,最能说明这一军事政变的原因了,“三天以来,苏纳伊和他的同伙们以西方主义和阿塔图尔克主义为借口,制造了残忍的暴力事件”(7)。(包括苏纳伊本人在内,总共死了29人从这个方面来说,不仅是卡迪菲,所有的卡尔斯人都被苏纳伊算计了)是的,这一切包括前面提到的教育学院院长的被杀都是政府谋划的。市政府预先知道有三天的暴雪,他们利用这场雪的阻隔作用,堵塞了宗教狂热分子的跳跑路线,给他们来一场精彩的瓮中捉鳖,同时,这场暴雪隐喻了政府的残暴、奸诈。仅仅用苏纳伊的死打垮了在第四天即将在选举当中稳操胜券的繁荣党,也即代表宗教势力的一方。而它的外在表现形态仅仅是上演了两场戏剧,用艺术的形式达到了政治的目的,普通民众即使想提出异议也只能无可指责,因为“它”只是一场戏。帕慕克用零散的片段式的描述,讨论了艺术与政治、生命和戏剧的关系,隐喻了一切都在政府的掌控之中。那么对于塞尔达尔作为政府的口舌未卜先知的预言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是作为戏中人的人是当局者迷,未能识破它的阴谋而已。善良的穆斯林信众与伊斯兰政教徒都被政府玩弄于手掌之中。这正是帕慕克的独到与高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