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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边缘·对话: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
1.3.9.2

主人公卡,笔者认为他身上集中体现了作者对于西方与东方或世俗与信仰的复杂感情,这也是帕慕克在所有的作品中呈现的相同主题之一。卡,一个伊斯坦布尔的布尔乔亚流亡法兰克福,在那里不学德语,不与当地人交流,拒斥当地的文化与主流思想,来到卡尔斯对真主的信仰又不虔诚,穿着标志着西方风格的法兰克福大衣保护自己;受过一点萨德亭教长的宗教熏陶之后自认为“越来越靠近真主”,但骨子里是一个世俗主义者,迫于权力的压迫与军方合作。在卡尔斯冲突不断中,他想方设法逃离卡尔斯,回到没有争端的法兰克福。这种悬置状态帕慕克用《雪》中描述的三座城市更加形象地表现了出来:卡尔斯、伊斯坦布尔、法兰克福。卡尔斯在高加索地区,虽然有过40年的俄国占领,但《雪》中一再说,那些曾经很漂亮的俄国建筑现在都破败了——俄国转口的欧洲影响已经消亡。贫穷和落后使得卡尔斯成了宗教热忱的温床。当伊佩珂整理行装,准备跟卡去法兰克福时,把前夫在伊斯坦布尔买的一件礼服也放了进去,因为后背露得比较多,她在卡尔斯不敢穿,而在伊斯坦布尔就可以当街卖。卡是从法兰克福流亡回到卡尔斯的伊斯坦布尔人,作为一名临时被任命的记者,在卡尔斯人眼中他代表了双重的生疏。卡的伊斯坦布尔身份让卡尔斯人怀疑卡看不起他们,卡的德国经历更让他们羡慕和自卑。在《亚细亚旅店的秘密会议》一章里有一段话,将这一复杂感情推向极端。反对政变的各种政治势力联合签署了一份谴责声明,让卡带去德国发表,卡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暂且不谈,有没有求助于德国人发表这份声明的能力搁置一边,而是事实本身就严重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签名之前,他们纷纷与欧洲人划清界限。一位年轻人说:“我为自己不是欧洲人而感到骄傲,为欧洲人眼中天真、残暴和愚昧的我而感到自豪。要是他们美的话,我就丑,要是他们聪明的话,我就蠢,要是他们现代的话,我就原始。”(4)极度的自尊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但从卡尔斯人的内心里对于西方的崇拜是显而易见的,从他们对于卡的友好和毕恭毕敬中以及具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宗教领袖“神蓝”的表现中,这一感情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盲目崇拜与盲目排外的矛盾集中地体现出来。卡尔斯人想象的法兰克福代表西方,那里富有、民主、开放,人们没有对于“阿拉”的痴狂;而卡尔斯则专政、暴力、肮脏、混乱、贫穷,人们是由于足够的贫穷才去信仰真主;伊斯坦布尔在这里作为一个缺席的城市,介于卡尔斯和法兰克福中间,它的过去是卡尔斯的现在,它的现在是法兰克福的过去,代表过去、现在、未来的呈递关系或者是回忆、逻辑与幻想的关系,构成了小说所要表达的三块内容,笔者大胆认为:帕慕克有意使伊斯坦布尔的缺席,正恰恰说明了它的隐现,他只是借《雪》这部小说来说出伊斯坦布尔的变化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