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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比较诗学史
1.4.1.1.3 三、汉代的诗学

三、汉代的诗学

(一)四家《诗》学

汉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经学昌盛的时代,“汉学”主要指的是汉代的经学。汉代的诗学首先体现在四家《诗》学中,所谓四家,“毛诗”是古文经学,齐、鲁、韩三家为今文经学。

“毛诗”的文学思想主要体现在大、小序中,《诗大序》可以看作是我国诗歌理论的第一篇专论。《诗大序》中开篇便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诗大序》作者认为“诗歌”是有情志在心而发出的文字、声音或舞姿,或情或志。毛诗作者兼而重之,认为这是文学之所以有的基础,或者说诗歌是因为有了情志才有的,后代的言情与言志各得一端,遂有诗文分途,诗重情,文显志,其实,《毛诗序》的时代这样的文学功能的意识还并未形成,所以情志不分是这一时代的重要特征。

《毛诗序》同时还表现为诗、乐、舞一体的特征,这是中国文艺发展轨迹中的一个重要特质,中国人眼里心头均认为一切的艺术均是可以对话的,均是相通的,诗、乐、舞,诗、书、画、印,甚至于建筑与诗都是可以相通,也是应该相通的。更重要的是《毛诗序》作者认为诗、乐、舞相通是因为皆是由“情志”开始的缘故,可以说中国诗学的“情志论”传统是由此发展起来的。

《毛诗序》另一值得提出的是对“诗六义”的阐述,“诗六义”源于“六诗”,《周礼·春宫·大师》云:“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以六德为之本,以六律为之音。”孔颖达于此作过解释,称其是从“异体”、“异辞”、“形”、“用”的不同来说的(24),因与本论无涉,在此便不赘述了。需要说明的是《毛诗序》的阐述,“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也。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这一段文字非唯研究《诗经》的重要理论论述,实是我国诗学在汉代的重要论点。由诗体到诗用,讨论了《诗经》中“风”、“雅”、“颂”各部分的文学特征和功能,这是后代论文体有别的开始,六朝时文体观念的形成及其论述在思路上与此极有渊源。

“三家诗”自“毛诗”取得政治上的地位以后逐渐亡佚,就现在由王先谦所整理的《诗三家义集疏》(25)来看,所论诗的方法和视角也略有可观处。首先就“诗”的功能来说,“毛诗”主“美”,“三家诗”主“刺”,以《关雎》为例,“毛诗”认为是“美后妃之德”,“韩诗”认为“刺时”,“鲁诗”、“齐诗”认为刺康王及夫人。这是对文学两种功能的两面理解,对文学的社会功能和政治功能的讨论从文学开始的时候就已是焦点,两汉时这种功能的讨论尤为对立,其实这跟古文经学和金文经学的政治主张和人生态度异趣有关。古文经学重稳定,故凡“诗”多从“美”处评述;今文经学重革新,故凡“诗”多从“刺”处评述。

(二)司马迁的诗学主张

司马迁以史学传世,在诗学主张上的成就常被其史学成就所掩。司马迁以创作实际彰显了中国文学中的“实录”精神,稍后的刘向、扬雄和班固称这种“实录”精神为“不虚美,不隐恶”(26)。这是说文学作品的创作者应该能够黑白分明,善恶清楚,态度鲜明,不能够无视是非,随风趋势,这是指的创作者的态度,司马迁正是在这样的态度下创立了影响千余年叙事文体的“春秋笔法”。

“春秋笔法”,本称为“春秋义法”。“春秋义法”强调“采善贬恶”,这一点又可视为与古今文(诗)经学的前呼后应,所以有论者认为司马迁古今文经兼采(27),这是很符合事实的。

如果说司马迁用“春秋笔法”端正了创作的态度和甄别了文章的取材的话,那么,他提出“发愤著书”则是这一理论链接的深入,因为他本身的人生经历,“怨”而“发愤”便是《史记》创作的动力,于是司马迁将这种外在动因放在显著的位置来讨论文学的创作,这便是他在《报任安书》中所坦言的“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司马迁同时还认为,文学创作有一个内在动力,那就是人的天性,“不平则鸣”!这一观点主要集中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惮,未尝不呼父母也。”“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从人性的自然反应的角度说创作的“怨”自然会通过个体诉诸文字,“穷则反本”,文学创作是帮助人“怨”后反本的重要途径,这是一种文学创作的内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