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构建叙事的框架

◎文本解读：

《给梯摩西的日记》

《雾谷》

《给梯摩西的日记》(A Diary for Timothy,

1945,英国,汉弗莱·詹宁斯)

梗概：汉弗莱·詹宁斯(Humphrey Jennings,1907—1950)是英国纪录电影学派中一名杰出的导演。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他开始用别样的手段进行着纪录片的创作。他的影片具有强烈的人情味和幽默感,没有语重心长的劝告,也没有热情的鼓动,它只是在默默地呈现观察。詹宁斯说：他关注的只是战争中的人,而非战争本身。他一生追寻着诗的意境,被誉为“英国电影界战时的桂冠诗人”。主要作品有：《最初几天》、《伦敦可以坚持》、《战端开始》、《倾听英国的声音》、《莉莉·玛莲的真实故事》、《给梯摩西的日记》等。

《给梯摩西的日记》是詹宁斯的最后一部战争影片。在此片中,他不再像他别的作品那样“沉默”,而是采用大量的解说词,以第二人称的方式,用日记体给一个出生在1944年战争末期的婴儿梯摩西述说着战争中英国民众的生存状态。在这种虚拟性地述说框架中,展现了战时英国的真实生活情景——影片里一次次穿插着电台广播的新闻,报告着战争节节推演着,战火到处燃烧着……一些男人上了战场……英国民众依然显得镇定,照常举行聚会酒宴、医院里伤员们养着伤、孩子们唱着动听的歌、工厂里工人们开动着机器、妇女们做着一些日常的事……。影片通过叠画手法将婴儿梯摩西与战火中的情景相叠加,象征地表明了詹宁斯的看法：这个世界上灾难与希望并存。(见图27)

图27　纪录片《给梯摩西的日记》(1945,英国,汉弗莱·詹宁斯)

《雾谷》(2002,中国,周岳军)

梗概：周岳军是昆明电视台的纪录片编导。曾经攻读哲学专业的他,是一个洋溢着激情与理想的人,作品亦如其人。他说：“一部作品的完成,是现实生活的给予,也是作者情感的给予。没有情感的介入,真实无意义。纪录之美在于情感,情感缘于生活。一起正在发生但没有情感的纪录,远不及非正在发生但富有情感的纪录更令人可信。”⁽⁷⁾1991年,开始拍摄纪录片的周岳军经过多年的创作,渐渐地确立了他的创作特色。在纪录片《长湖恋》、《湖边》、《阿鲁兄弟》、《雾谷》、《厨师和他的情人》、《天·人》、《上帝的隔壁邻居》中,周岳军渐渐地、自觉地把镜头一次次对准了今天变化中的云南少数民族,纪录下了他们的生存状态以及他们的心灵景致。周岳军相信：人是纪录片的永恒魅力所在。

2003年,周岳军来到云南元阳。在《雾谷》的拍摄中,周岳军毫不掩饰地袒露着“导演痕迹”,他找来了曾经的当事人,“搭建”了一个开放的框架,透过这个框架,现实的情景便又真实而生动地呈现了出来——云南元阳梯田,举世闻名。一个纪录片摄制组来到了这里,在那被大雾弥漫着的梯田边上,因摄制组需要借牛、借哈尼服装,由此发生了一系列城市与乡村、主流文化与边缘文化、市场意识与传统观念的碰撞、摩擦以及不协调的事情。青年阿龙,认钱不认人;少年李松,虽以“生意”为初衷,却不失善良和助人的品德;“导演”凡事均以钱来了结……。在雾谷深处,演绎着今日中国的社会变化,呈现着处在这种变化之中的人们的不同心态。(见图28)

构建叙事的框架,指的是为了创作的需要,也为了叙事的方便表达,纪录片创作者建构出一种虚设的“框架”,并透过这个框架来观看现实生活中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现世情景的纪录片的造型风格。

两部影片的共同之处就在于,借助影像的虚构表意手段,既弥合了时空的断点,又找到了一种叙事的呈现方式,以虚设的框架映射出现实生活的情景和状态。这种虚构的造型功能具有框架的开放性。

在《给梯摩西的日记》里,詹宁斯虚设了给婴儿“梯摩西”的日记。这就使得“梯摩西”成了一种表意的载体,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未来的象征,而述说者,就成为了经历过战争年代的见证者的集体象征。这个“见证者”一次次地讲述着战争是如何威胁着人们,战争又是怎样给人们带来伤痛,讲述着战争带来的越来越严重的失业和物资的匮乏,他说：“我们是自由的,必须学会自由地生长……你会像过去他们那样争名夺利,破坏世界的和平与安宁吗?或者你会把这个世界变得完全不同吗?你和其他的孩子们!”透过这个给“梯摩西”的日记框架,人们真切地看到：影像所展现的生活是日常的、是他们熟悉的,影片中的人物也是平静的,而不是歇斯底里的,他们的面容可亲可爱,他们的话语可亲可近。在这些丰富多彩的影像中,人们看到了自己的姿态,发现了正是千千万万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在抵御着法西斯的疯狂进攻。这让人们感到骄傲,也让人们得到了鼓舞。战争来了,战争使人恐惧,可是战争又没有什么了不起,人们照样可以生活着、工作着。正是如此,詹宁斯借助着这个虚设的框架,在《给梯摩西的日记》里,以一个普通英国人的视角和心理,自然地呈现出了身处战争中的英国民众是怎样在生活着的。

图28　纪录片《雾谷》(2003,中国,周岳军)

同样,纪录片《雾谷》的创作者,也为自己的叙事虚设了一个观看的“框架”。先前,周岳军在拍摄另一部片子的过程中,目睹了李松和阿龙的“故事”,他觉得很有意义,打算把它表现出来。可怎样把发生过的事情重新“捡拾”回来呢?

周岳军便采用了“搬演”的方式,设置了一个“导演”的角色,又请回李松、阿龙来“再现”他们自己。在这个“框架”搭好之后,生活中的情景便很自然地展开了。“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我必须用这种‘导’和‘演’的手法,把当时的情景‘唤’回来,这只是一个框架,而且是一个开放的框架,随着情景的唤回,后面我还是会带着一种纪实而陌生感觉去拍摄的。建构一个框架,是为了让大家能看清楚真实的生活面貌,能更好地表达我的感觉、想法,也能更好地来展现我的观察。当然,纪录片还是要尊重它的本质规律的,我并没有完全采用‘导’和‘演’的方式。”⁽⁸⁾

可以肯定的是,有些东西是无法导演的,那就是生活。虽然,人物角色可以重新设定,叙事的方式可以重新搬演,但是当摄像机进入到生活中,触及到生活本质的时候,虚构手段就仅仅成了一种“帮手”。比如,一个外来摄影师在拍摄插秧的妇女时,被妇女们讨要费用;李松去借牛,被土畔上坐着的几个女孩骂的情景;以及后来李松吃饭的时候悄悄地端着碗出去,把饭菜喂给同村的小伙伴们的过程……,这都是透过这个虚设框架所呈现出来的生活的“真实”。

其实,搭建出一个好的虚设“框架”,就像一个观景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观者既可以推窗好望风景,又可以体味着创作者敞开的一种独特的思想、心绪和感悟。也就是说,叙事框架的虚设,在自然融合了影像的复现功能和表意功能的同时,也把创作者所要表达的意义传递给了观者。

【注释】

(1)混搭,缘自“mix-match”,原指一种通过混合搭配,构建出一种新品质、新风格的艺术创作手法。例如：新旧混搭、阴阳混搭、中西混搭、土洋混搭等。

(2)摘自本书作者对胡庶的访谈。即：刘洁《〈开水要烫,姑娘要壮〉：剧情框架中的生命纪录——纪录片编导胡庶访谈》,发表于《南方电视学刊》(双月刊)2005年第5期,第90页。

(3)大意指坚持、坚韧、倔强。

(4)摘自本书作者对胡庶的访谈。即：刘洁《〈开水要烫,姑娘要壮〉：剧情框架中的生命纪录——纪录片编导胡庶访谈》,发表于《南方电视学刊》(双月刊)2005年第5期,第90页。

(5)“释迦”是其种族名,意思是“能”;“牟尼”意思是“仁”、“儒”、“忍”、“寂”。“释迦牟尼”合起来就是“能仁”、“能儒”、“能忍”、“能寂”等,也即是“释迦族的圣人”的意思。

(6)纪录片《故宫》中故宫博物院副院长语。

(7)摘自本书作者对周岳军的访谈。即,刘洁《〈雾谷〉：只为推开一扇窗——纪录片编导周岳军访谈》,发表于《南方电视学刊》(双月刊)2005年第2期。第86页。

(8)摘自本书作者对周岳军的访谈。即：刘洁《〈雾谷〉：只为推开一扇窗——纪录片编导周岳军访谈》,发表于《南方电视学刊》(双月刊)2005年第2期。第8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