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影像复现与表意功能的实验与应用

一、早期的活动影像

一种艺术的诞生,绝不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它必然缘自于它所赖以存在的社会土壤、技术环境和文化情境。从一些早期的视觉艺术形态上看,诸如宗教图腾、皮影幻灯、民俗绘画、木偶等,其中已经潜含着纪录片艺术的一些重要因素——人类主体通过视觉形象来表述现实世界的景观。这是影像表意的开始。

早期,摄影和活动影像曾经是彼此分离而各自发展着的,直到19世纪末才融合到了一起。从17世纪起,绘画投影就普及了。一个世纪以来,技术的发展不断推进着影像自身的进化。渐渐地,各种创造活动影像或影像动感的器械也普及了。人们通常是把画好的影像放在可以旋转的筒状物上,在筒状物的外圈留有一个个小孔,供人观看。或者像环形图景仪那样,观看者站在画面前,一幅幅人像或风景在不断运动中产生了类似连续运动的错觉。

自19世纪40年代,摄影作为一种灵活的媒介产生以来,便一直追随着每一次技术的进步、市场的转向以及意识影响力的变化。作为摄影的先行者们,他们或出于创新,或出于试验探索,或出于市场需要,不断地尝试着各种不同的拍摄方式与对象,以至于使得他们的作品看起来也很不一致,甚至古里古怪。有的摄影师向画家学习,依赖于绘画和铜版画的示例,甚至模仿着象征主义画家的画风;有的摄影师创立了建筑纪录方式;有的摄影师往往更像是延续着漫画和新闻报道的传统;而有的摄影师以“人情味”见长……。尽管此时的影像作品风格各异、题材繁多,但是从本质上看来,影像的创作此时已经出现了“对现实的表达”和“对现实的安排”的雏形。

二、早期的实验影像

纪录片的启蒙,实际上是随着早期电影雏形的诞生一起成长着的。早期的实验影像和无声电影的产生和发展,是现代纪录片诞生的“土壤”。这也就是说,最初的电影纪录片雏形就是在实验室里诞生的。它的启蒙者大多是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科研人员,他们常常出于研究工作的需要,必须全程纪录下研究的过程,以便为将来的研究和教学积累资料。

在17和18世纪,牛顿和达赛爵士曾经对火点与火带的运动景观进行过研究,这是自古以来人们思考并努力研究实践的课题,这也是电影能够诞生的最远的源头。而沿着这种研究的路径,打开了通向电影道路的则是英国人罗杰特的研究。他和一些英国的物理学家们,通过各种物理科学的实验,确立了电影的基本原理。他们使一系列动画片产生运动,同时使一系列的视觉形象分解为各个静止的形象定格。到了近代,动画片产生了。一位名叫普拉托的科学家(后双目失明)曾预言：真正的电影必须是动画与照相的完美结合。

正如美国电影纪录片史论家巴尔诺所指出的那样,“发明电影的人很多,除了形形色色的电影制作者之外,还包括一些与电影无关的人,其中也有一些想方设法一定要把某些现象‘纪录’下来的科学家,在这些人所从事的工作中,已经有了纪录电影的萌芽。”⁽³⁾

在纪录片的先驱者中,法国天文学家皮埃尔·朱尔·塞扎尔·强森的努力使纪录片走出了梦想成真的第一步。1874年,为研究纪录金星经过太阳最接近时的重叠瞬间形态与现象,强森研创了“轮转摄影枪”,这是一种由感光板在机器内部转动的圆型摄影机,它可以连续拍照。这种影像虽然还称不上是电影,但重要的是强森的实践显示出了他的选择——将现实世界纪录复现了。这时,纪录片的纪实性得到了最初的认知。

在同一时间,出生在英国的埃德沃·慕布里奇,用连续快照的方式,纪录了马在奔跑中各环节的姿态,使得纪录片的动态复现能力得到了人们的进一步认知。1880年,慕布里奇又通过幻灯投放在银幕上,制成动作简单的马匹奔跑的纪录片断。后来,他利用同样的原理,纪录了人的运动,如弯腰提水的少女和舞蹈等活动。当时的一些画家,也运用了慕布里奇实验的原理,进行了动画的研究。

1877年爱米尔·雷诺制作了动画片,他以丰富的想象和复杂的结构内容,把各种镜头组合在一起,表现出更衣室里各种人物活动的情态,故事的放映持续了15分钟。其中,有编剧剧情、典型化人物、特技摄影、生动的情节、完整的叙事结构、同步的音乐和美丽的布景等。在另一部动画片《炉边偶梦》中,雷诺从现实生活的表层进入到人物心理的不同层面。此时,雷诺在实践中,注重剧情的发展和细节的刻画——这使得早期电影实验活动进一步细节化、戏剧化。影像的“表意功能”开始被人们所认知。

随后,法国知名的生理学家,艾蒂安·朱尔·马莱继续着强森和慕布里奇的工作。他参照慕布里奇对马匹奔跑的纪录影像,开始从事飞鸟的影像纪录工作。由于飞鸟的振翅频率太高,不易拍摄。于是,马莱在强森的指导下,发明了一种照相机,把秒分成间歇,这样便可以精细地拍摄出鸟翅飞翔的动作。在1887年以后,马莱试着用一种细长的感光纸取代原来的玻璃感光板。第二年,他开始使用赛璐珞薄片,于是一条片子可以纪录下40张照片。尽管,马莱那时拍摄的纪录影像只有3-4秒钟的长度,但是他的实验推进了影像技术的进步。可以说,从一开始,人们就清楚地认识到,影像的功能显现是和技术密切相关的。

在对影像的不断实验中,马莱的助手、慕布里奇的热心追随者乔治·第米尼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影像功能的认知。他注意到聋哑人的身体语言与正常人说话的口型变化的关系,便开始选择聋哑人为表现对象,通过对说话人的口型变化特征的纪录,来领会无声的话语的含义。1892年,第米尼改装了马莱的摄影机,他用极近的距离将“法兰西万岁”、“我爱你”这一类简单短句的标准口型动作拍成了一组连续动态的特写。在此,第米尼完成了影像“特写”的实验,他使影像进入到了拍摄对象的另一个层面,即脱离了“木偶”状态,进入到了“真人”阶段,由此牵引出人类社会心理和感情的纪录与阐释。

可见,在这不断的实验中,影像的多元化表意功能、表意元素,开始被人们逐渐认知。这预示着纪录片的即将诞生。

三、影像成为一种商品

在各种试验探索中,影像不断地满足着人们复现现实生活、表达创作者主旨的愿望。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市场因素也是推进着影像技术不断与实际应用相联系,不断地发展出新技术的一个重要动因。

影像,将时空、艺术、故事和生活融合在了一起,通过放映机上运动的一条垂直的影像胶片,以每秒钟24幅照片或24格(电影)的速度,通过放映机透镜而被映现了出来,从而复现了物质世界、表达了意义,同时它也成为一种商品。

“从个体摄影者、科学探索者、发展了活动电影的企业家,到从事大量影像制作的工厂化制片厂,可以被看作是一个飞跃,然而这一飞跃仅仅用了不到25年的时间。”⁽⁴⁾

作为早期的发明家,爱迪生曾经与慕布里奇、马莱经常交换研究心得。1894年爱迪生发明了原始的影像管,随后又发明了录音机,于是声、光、电便被结合在一起。由于爱迪生无法脱离他对“电”的发现和摄影的整体概念,再加上他发明的摄影机需要几个大汉才能搬动。这种种的制约,使得爱迪生总喜欢在漆黑的摄影棚里工作,用固定距离来拍摄一些杂耍、舞蹈、魔术、拳击等表演。虽然他已经意识到“影像”和“录音”具有纪录和表意上的巨大实用价值,但实际上,他的影像研究工作很快地却转向了“演艺”的方面。

到了19世纪的最后十年间,由于爱迪生的雇员威廉姆·狄克森发明了一种活动影像的摄录和放映的方法,这便为影像成为一种商业活动提供了可能。同时,这也触动了爱迪生放弃了研制声画同步的摄录设备,转而研究活动影像的独立录制。由于爱迪生公司的产品很容易就将影像与“演艺”结合在一起,这便导致了活动影像在各种场合的展映表演,在19世纪末逐渐增多了起来。

在一些简陋的场所,人们交付5分钱硬币,就可以走进观看一段投射在布单上的活动影像。人们还可以利用一些装置,通过一个窥视器观看到连续弹出的画片或循环的活动影像。

进入20世纪20年代,影像的制作者们不再满足仅仅给观众一种“猎奇”的影像,他们一方面开始把“经营”转向了培养“值得尊重”的中产阶级观众,建立了专门的电影制片厂和电影院。另外一方面,他们也在不断地研制更新的技术,在影像“表演”的基础上,开始注重影片的内容形式,努力挖掘着影像的其他表现能力。20年代末,西方进入了经济大萧条时期,爱迪生公司开始研制与留声机能够同步的“会说话的影像”。这种“有声活动影像”,不仅取悦了观众,而且还为公司增加了票房收入。⁽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