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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比较美术学
1.7.4.2 二、中西美术思潮的互释与对话

二、中西美术思潮的互释与对话

尽管中国当代美术受西方现代、后现代美术思潮影响很大,但是中国当代美术依然有自己的声音。一些理性和理智的中国当代美术家和理论家,相继提出了“打中国牌”的策略。栗宪庭认为:“作为当代美术,应该与当代中国人的生存感觉和文化情境有关,并首先在这块土地上产生过影响或发生过作用,而不是首先成为国际展览游戏中的一个合适的角色,根据某些展览主题或者国际流行样式、感觉而转换出一种能上国际拼盘的中国特色菜。”[33]当然如果要在西方“国际”上获得认可,栗宪庭也无可奈何地承认:“这种中国特色菜或者春卷的身份,也是被当前国际展览游戏所规定出来的。”[34]譬如,意大利著名现代美术策展人阿其烈·波尼托·奥利瓦在对待中国的当代美术时,他只选“政治波普”与“泼皮主义”。这显然是西方的中心主义和意识形态所决定了策展人的选择意识。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互释与对话。对中西不同的美术理论话语,如何互释与对话是中西比较美术学必须研究的课题。

我们认为对中西不同的美术思潮应该相互了解,并在双向互动的关系中互释和对话。德国思想家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中说:“在成功的谈话中谈话伙伴都处于事物的真理之下,从而彼此结合成为一个新的共同体。谈话中的相互理解不是某种单纯的自我表现和自己观点的贯彻执行,而是一种使我们进入那种使我们自身也有所改变的公众性中的转换。”[35]如果我们把文中的“谈话”理解为“对话”可能会更好地成为中西美术思潮对话的正确途径和方式。这样可以使双方的美术思潮共同处于“真理之下”,这是中西美术双方对话和相互阐释的根本前提,也是我们在中西比较美术学研究中的对话立场和态度,这样才能使对话的方式在相互平等的互释中发生,在尊重他者的话语立场中作出相互阐释和理解。互释和对话的目的是建构中西美术思潮之间新的和谐关系。

互释和对话在于了解他者与自身。因而,我们认为互释和对话关系是密切的。互释和对话还在于它使中西比较美术学研究能够摆脱西方中心主义和本土主义,建立健康正常有效的美术交流、实践和研究机制。互释和对话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研究方式,它既防止了西方中心主义和本土主义的弊端,又使我们在研究中获得一种具有哲学的视角和立场,为中西比较美术学的研究和学科的深化建设提供学理依据。

中西比较美术学的对话不完全等同于语言对话,它有两个层面。第一层面是语言的对话,但是问题也随语言而产生。如海德格尔在《从一次关于语言的对话而来》中所说:“我们的对话危险隐藏在语言本身中,而不是在我们深入讨论的内容中,也不在我们所作的讨论的方式中。”[36]海德格尔看到了语言和文本的相悖问题,如果东西方用同一种语言对话,其危险必然藏在语言中。譬如在中西对话中,如果我们使用欧洲语言,这种对话毫无疑问就把一切内容欧洲化了。使用他者的语言必然遮蔽自己的文化内容。如同我们用英语语言表达中国国学一样,被遮蔽的必然是中国的国学。所以,在对话中应该注意这个问题。中西比较美术思潮的互释与对话,既有语言的对话,又有视觉的——图像的对话,这就是第二个层面。在视觉图像中,我们应该有自己的视觉表现系统和符号,即技法的、观念的、主题和母题等的自身图像系统元素,这就是要强调“中国元素”。当然,对图像互释离不开语言,但是语言必须是针对图像的,是语言对图像的互释研究所形成的文本,在对图像的互释中进行对话。美术理论家或史论家对他者或自身美术作品的互释和诠释,都不是以语言为研究起点的,而是以图像为逻辑起点,并且也以图像为逻辑终点。在互释过程中可能会涉及和借用到其他学科的文本,比如用社会学、宗教学、人类学、考古学等等,这也正符合中西比较美术学跨学科的要求。但在互释研究中,还必须注意图像和语言的“非我”(他者)与“自我”的“通约性”关系。海德格尔在《从一次关于语言的对话而来》还有一段对话也对我们很有启发。他说:“美学这个名称及其内涵源出于欧洲思想,源出于哲学。所以美学研究对东方思想来说终究是格格不入的。”[37]海德格尔说得非常明白,如果要用“西方”(自身)的观念单向阐释研究“东方”(他者)的观念,显然是要失效的。失效的主要原因是用自己的观念强行构架他者的文化,其本质是中心主义。因此,我们进行互释与对话,目的就是要消除各种中心主义,无论是西方中心主义还是本土中心主义,都是中西美术相互交流、理解和沟通的障碍。

也因此,有的学者认为:“在全球化时代,我们在认真思考多元文化问题的同时,还需要进一步对后殖民状态中西方对中国文化身份的凝视和歧视加以拒斥和批判,并对其根本片面性进行认真审理和批判。”[38]我们在互释与对话中必须对西方中心主义具有批判的意识,才能使对话真正有效。“而只有在东西方话语有效对话的前提下,进行现代性反思和价值重建,才有可能使本土性真正与全球性获得整合,从而冷静清醒坚实地进行自身的现代化。”[39]西方中心主义最大的问题就是忽视对方,看不到他者。要彻底摆脱这种局面,就要像弗朗索瓦·于连所说的那样:“使它们面对面,让一个能看见另一个,另一个也这样看着它。从这时起,就是从此做到彼此的这种背景的变化自发地产生思考。”[40]弗朗索瓦·于连虽然讲的是哲学问题,但却是消解西方中心主义的一个策略或方式。我们也需要从哲学的高度反思和批判,这将对我们思考中西美术思潮的互释和对话的问题,具有启发性和建设性的作用。中西不同的美术思潮必须面对面,让对方彼此看见或了解,相互阐释,真正有效地交流、理解和沟通,自觉地把对方纳入思考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