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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比较美术学
1.4.3.4 四、中西美术花卉、动物画题材类型

四、中西美术花卉、动物画题材类型

花鸟画是中国传统题材,静物画(Still Life)是西方传统题材,是中西方按照描绘对象各自所进行的分类。两种传统既有的分类题材延续至今。中国传统花鸟画比较宽泛,并不局限在花与鸟两种素材方面。花卉、翎毛、蔬果、草虫、鳞介、飞禽、走兽等等都是中国花鸟画的素材。中国传统花鸟画的功用或目的,在《宣和画谱·花鸟叙论》中有明确阐释:“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本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12]从古籍文献中,我们可知中国为何发展了传统花鸟画,也可知中国花鸟画的飞禽走兽,都是活生生的形态。中国唐代以后,花鸟画家辈出,并各有所长。譬如唐代薛稷的“鹤”、边鸾的“孔雀”、刁光胤的“花竹”,至五代郭乾晖的“鹰”、黄筌与徐熙的“花鸟竹”,到北宋赵昌的“花”、崔白的“雀”、吴元瑜的“花”与“鸟”,再到南宋吴炳的“折枝花果”、李迪的“禽”,演变到元代李衎的“竹”、张守中的“鸳鸯”、王冕的“梅”,最后发展至明清林良的“禽”、陈淳与徐渭的“墨花”、朱耷的“鱼鸟”、恽寿平的“荷”、华喦的“鸟”,近现代便有吴昌硕的“竹菊”、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等等。就是说,除了人物和自然山水树木,都被“花鸟画”囊括了。与之类似的是西方的静物画。

古希腊时期的庞贝遗址就发现绘有食物等静物的湿壁画,譬如《蛋和猎物》(约1世纪,现藏国立那不勒斯博物馆),但并不意味着那就是静物画。西方静物画真正大量出现是在17世纪。据英国美术史家诺曼·布列逊研究认为,17世纪的法国画家夏尔丹(Jean Baptiste Chardin,1699—1779)是让静物画成为自觉的第一人。[13]18世纪晚期的雷诺兹在《艺术史上的七次谈话》中,明确地提出了静物画、风景画与人物历史题材画的分类。[14]西方静物画以蔬菜、刀叉、果盘、酒杯、花草、鸟兽为题材的描绘对象,但与中国花鸟画的功能和目的不同。西方静物画被称为是“餐桌文化”的表现。[15]夏尔丹的静物画几乎都是与餐桌有关的物品,譬如《鳐鱼》(1726—1727)、《餐桌的静物》(1727)、《银质盖碗》(1728)、《铜水箱》(1733)、《死兔和猎手工具》(1734)等。西班牙画家朱安·桑歇·科坦(Juan Sánchez Cotan,1561—1627)的静物画全部是厨房的物品,如《有水果、蔬菜的静物》(1602)、《静物》(1602)、《榲桲、卷心菜、甜瓜和黄瓜》(1603)与《有蔬菜的静物》(1604)还有法国画家吕班·博盖(Lubin Baugin,约1611—1660)的《甜食蛋卷》(1650),荷兰画家威廉·克拉斯·黑达(Willen Claesz Heda,1594—1680)的《早餐静物》(1623)、《有馅饼的早餐》(1631)、《蟹肉早餐》(1648)、《有银器的静物》(1633)、《餐具静物》(1634)、《带火腿的静物》(1649),荷兰画家亚伯拉罕·凡·贝耶尔(Abraham van Beyeren,生卒年不详)的《有虾的宴会桌》(1667)、《虾与水果》(1650—1655)等等,这些静物画被称为“厨房画”(bodegónes)。17世纪的荷兰、尼德兰以及西班牙等是静物画十分发达的国家,如同它们的风景画一样,都用于室内布置,作为装饰普通人群房间之用。因而选材上,是大家比较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物品,厨房用品自然成为首选。其次花卉素材多为装饰房间,是非常理想的题材,故此花卉也是静物画的重要表现对象。如尼德兰画家扬·勃鲁盖尔(Jan Bruege,1568—1625)《鲜花》(1594)、《花》(1620)、《蓝色花瓶的花束》(1621),佛兰德斯画家乔·达维德·赫尔(Jan Davidsz de Heem,生卒年不详)的《水果与花》,尼德兰画家凡·埃尔斯特(Willem van Aelst,生卒年不详)《水果与银器》(1699),尼德兰画家雷切尔·如伊斯(Rachel Ruysch,生卒年不祥)《水果与昆虫》(1711)、《水果、花与昆虫》(1715),扬·凡·海瑟斯(Jan van Huysum,生卒年不详)《花》(1772)、《花瓶中的蜀葵》(1773)、《赤陶花瓶的花朵》(1773)等等,西班牙画家苏尔瓦兰(Francisco de Zurbarán,1598—1664)除了水果外还有器皿等物品,如《金属器皿和陶器》(1658)等。有意思的是,海瑟斯的花卉静物作品还画有鸟窝与鸟蛋,有的还有蜗牛等。

西方静物画发展到19世纪以后,在传统的静物画系统中变化与发展,描绘的对象依然是花卉、水果、动物以及其他日常用品等,并与人物画、风景画并驾齐驱,无高低之分。现实主义画家居斯塔夫·库尔贝,以及巴比松画派的一些画家,印象派、后印象绘画画家文森特·凡·高、塞尚、高更等都从事过静物画的创作,尤其是塞尚的静物画,改变了西方绘画对描绘对象的认识与观念。如让·弗朗索瓦·米勒(Jean Francoia Millet,1814—1875)的《雏菊花》(1871—1874),菲利普·卢梭(philippe Rousseau,1816—1887)的《静物》(1850—1860),居斯塔夫·库尔贝(Gustave Courbet,1819—1877)的《花棚》(1862)、《鳟鱼》(1872)、《盘中水果》(1872),马奈(Manet Edouard ,1832—1883)的《牡蛎和鱼的静物》(1864)、《桌上的静物》(1864)、《花》(1864)、《垫坐上花瓶里的芍药花》(1864)、《水晶瓶里的麝香石竹花》(1882),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1919)的《春之花束》(1866)、《水果》(1906—1912)、《菊花》(1890—1900)、《花》(1901),莫奈(Claude Monet,1840—1926)的《向日葵》(1881)、《有水果的静物》(1880),塞尚(Paul Cézanne,1839—1906)的《花束》(1873)、《餐桌点心》(1875)、《陶器、杯子和水果》(1877)、《高脚杯、玻璃瓶和苹果》(1880)、《樱桃和桃子》(1883)、《一篮苹果》(1890)、《有丘比特石膏像的静物》(1895),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的《花与小塑像》(1889)、《花瓶与柠檬》(1890),凡·高(Vincent van Gogh,1853—1890)的《向日葵》(1888)、《椅子和烟斗》(1889)、《白色的花》(1890)、《玫瑰》(1890)等。西方静物画一直到现代派依然是绘画的主题之一。勃拉克、毕加索、马蒂斯等都画有大量的静物画。限于篇幅,在此不一一列举。

我们还可以将中国花鸟画中的“花卉”与西方静物画中的“花卉”,进行分类比较;还可以将中西双方描绘的“动物”进行分类比较,等等。就是说,置于一个更细的类型中去比较研究。在无法往下分的情况下,实际上就是母题的比较与研究。关于母题的问题,我们在后面再作讨论。

通过我们简略地将中国花鸟画与西方静物画的比照可知,中国花鸟画与西方静物画描绘的范围,同多异少,但在观念上却差异很大。中国花鸟画把所描绘的对象,作为一个自然中活生生的对象看待。画中的飞禽走兽都是有生命的,花卉草虫都是自然中生长的状态,一切皆在活动中,唯有在活动中才能传神。中国花鸟画依然在“神”方面作思考。这与中国讲究人与自然为一体的观念有关,认识对象是整体的。因而,所有的描绘对象存在大自然中,不会移植地方,就在自然里。西方静物画则相反,画中的对象都是被移植到一个狭小空间中,花卉都是被折枝插在容器中,飞禽走兽都是死物。西方把人与自然对立起来,人是中心,认识事物采取解剖似的分析方法,一点一点地进行逻辑分析,很自然也就把花卉草丛、飞禽走兽分解了,把花卉放进容器中,动物摆放在桌子上,一切都是人为的布置。静物画中的客体完全是静止的,所以是“静物”的画。作为艺术技法的观念,中国花鸟画与西方静物画,与中西人物画的表现方式基本相同。

但是工笔中的中国花鸟画那些堪称非常精致的“黄筌富贵”技法,包括恽南田的没骨法花卉技法,与西方十分写实的静物画技法接近。我们只要把黄筌(约903—965)的《写生珍禽图》、《溪芦野鸭图》、《雪竹文禽图》,恽南田(1633—1690)的《花鸟图》、《落花游鱼图》、《花卉册》等,与西方静物画中那些花卉图像,如扬·勃鲁盖尔的《鲜花》、《花》、《蓝色花瓶的花束》,赫尔的《水果与花》,如伊斯的《水果、花与昆虫》(1715),海瑟斯的《花》、《赤陶花瓶的花朵》等,放在一起,作个比照,就可以明显地看出中国花鸟画与西方静物画,在技法的精致、细腻以及写实的层面上有许多相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