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西比较美术学
1.2.3.1 一、研究方法与本体

一、研究方法与本体

前面我们已经讲到了“中西比较美术学”不是“中西美术比较”,但并不是说“中西比较美术学”就不存在中西美术之间的比较研究,而是完全有可能进行比较的,否则中西比较美术学就不可能存在。譬如中西方美术的相互影响,可以用影响研究的方法研究,即使中西美术之间没有相互影响的事实,也可以作形态研究。形态研究的方法就是去寻求中西方美术形态结构、精神内核和审美追求的异同关系,即寻求我们通常说的“异体同构”或“异质同构”的关系。但是,这不是中西比较美术学的本体,只是研究的方法。

我们在讲“主体性”时,也讲到了中西比较美术学的研究客体是跨视域的各种“关系”。中西比较美术学的研究客体必然有它自身适合的研究方法,从而也与中西比较美术学的本体发生联系。影响研究是以事实相联系的“亲缘”关系为研究客体,那么它必须在研究方法上以文献学和考证学为基础,“美术”文献不仅仅是文字文献,图像文献具有与文字文献同样的重要性和价值,图像有时候可能是主要的文献资料,甚至比文字文献更具有效性。因此重视图像文献的考证工作,是中西比较美术学影响研究的重要特征。形态研究是以中西美术形态结构和审美形态体系的视域“关系”为研究客体,涉及图像形态的结构和主体理论的阐述,形态研究的核心是“异同”关系。跨越材料所形成的“生存形态”关系,构成了对此种“关系”的形态研究中的画理意味研究方法。中西方美术思潮的话语立场、态度等“关系”,以及中西方美术的主题、母题是以视觉形象生成“意义”的关系为依据,以艺术潜藏“符号”的意义为理论话语,形成了此种“关系”互释研究的方法。不难发现,“美学形态”、“主题与母题”、“话语立场”等关系,有更多的主观倾向上的学理判断,当然主观是有限制的,必须以视觉图像的客观事实为依据,只是相对“亲缘”、“画理意味”而言主观的因素大一些。没有研究客体就没有研究的理论,没有事实依据,理论是无效的。所以,主观的评判、论断必须依据客观事实。这些事实都是基于最核心元素——图像。同时我们要注意互释研究中的正常的非硬伤性“误读”的价值,因为正常性的“误读”往往能够拓展研究的视域和方法,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有效的新结论。“事实材料关系”、“异同关系”、“主题与母题关系”和“生存形态的关系”等都是从中西美术视域的图像中释放出来的各种“关系”。这些“关系”是通过与“他者”的反观构成的“视觉镜像”中反映出来的,“镜像”本身就包含了比照的意义。

中西比较美术学本身不是研究方法,这一点我们已经反复强调过。但中西比较美术学有自己的研究方法,然而研究方法不是中西比较美术学的本体。实际上,我们在讨论研究方法时,已经触及了本体的问题。那么中西比较美术学的本体究竟是什么,这是我们要梳理的问题。先看对本体作何理解。

简单地说,本体就是事物的本质存在。中国哲学概念的“道”,就是万事万物的本体。老子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4]有了“道”,才有了世界万物。“道”就是万物的本原,一切由“道”而始。有研究者把中国的“道”与西方的“逻各斯”(logos)联系起来,[5]如果作为本原来看也是可以成立的。亚里斯多德(Aristotle,前384—前322)在他的《形而上学》中对本体有过这样的描述:“作为事物的原始底层,这就被认为是最真切的本体。”[6]也就是说,以万事万物为根基进行判断的终极问题。亚里斯多德的“本体”就相当于古希腊所使用的“逻各斯”这个中心词语,或柏拉图(Plato, 约前427—前347)的“理念”(idea)、巴门尼德(Parmenides of Elea,约公元前5世纪)的“存在”(being)、康德(Immanuel Kant, 1724—1804)的“物自体”(the thing in itself)等等。中西方认识本体基本一致,由此可以理解本体是世界一切事物的根源。那么中西比较美术学最本质的,就是能够使中西比较美术学能够安身立命的那些跨视域,只有跨视域才形成中西比较美术学的各种“关系”。没有跨视域,就没有中西比较美术学。我们反复阐述的“亲缘关系”、“异同关系”、“话语立场的关系”、“主题与母题关系”以及“生存形态的关系”等等,这些“关系”就是在跨视域中形成的。中西比较美术学的研究对象就是这些“关系”。只不过说,不同的“关系”有不同的研究方法。即“关系”与研究方法是相对应的。譬如与事实材料联系的“亲缘关系”用影响研究的方法,即研究两者以上事实之间的直接联系,放送者与接受者的关系,放送者为何而放送、放送的条件等,接受者为何而接受、接受的可能等关系;图像形态、审美形态的“关系”用形态研究的方法,即研究中西美术跨视域中不同形态的“异同”特征;主题、母题的关系或理论话语的“关系”,是互释研究的对象,研究超越时空的人类共同的精神内核,即人类精神的同构关系,或者说是“集体无意识”的显现等关系。如果再细致深入地把握研究方法,我们还可以在形态研究中,专门对生存形态“关系”的研究方法进行思考。视觉艺术的特有性质决定了美术的表现形态,运用的材料和技法不同,则生成的美术形态就不同。美术的创作理路和表现的意味形式,不完全是审美能够解决的,“肌理”、“笔墨”、“笔触”、“构成”、“色感”等关系都是画理意味的生存形态,这就是画理意味研究的对象了。画理意味研究成为中西比较美术学的特殊而独有的比较方法。中国画的纸、笔、墨、砚等材料与西方油画的油性颜料、多种物质调和剂、画布等的不同,导致了强化技法的分野,更显现了中西美术的差异性和异质性的文化特征。笔者在《中国山水画与欧洲风景画比较研究》的专著中,提出了“中国山水画是视觉心像,欧洲风景画是视觉视像”的结论,就是用画理意味研究的方法完成的工作。[7]视觉图像的差异构成不同的生成形态的“关系”。事实说明,中西比较美术学所有的研究方法,都是由跨视域的关系决定的,没有这些跨视域的各种关系,就不可能有这些研究方法。中西比较美术学的本体是跨视域,而视域决定了研究方法,这就构成了中西比较美术学本体与研究方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