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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行板:一位记者眼里的江西
1.2 山上有棵小树(代自序)

山上有棵小树(代自序)

我的志向是当一名作家。

没想到却步入了新闻门。

好在两者有相通之处,都是靠笔墨说话。一说就是20多年,这日子过得真不慢。

有人说,我写东西有些灵气是受父亲的影响,是家传的衣钵。这话有点冤。父亲是一位作家,含辛茹苦地写了一辈子,到头来成了“三家村黑店”九江分店的老板,受尽批斗、凌辱、打骂。那时我虽小,但明白一个道理,搞文字是一种罪恶,不学无术才是光荣。

勾起我作家梦的罪魁祸首是读师范时一位叫徐锋的同学。这小子个头不高,头却大得出奇,虽没读多少书,文字的感觉却特好,写的东西极有灵气,被全班的女同学誉为才子。那感觉是好极了。我不服气,也写了点豆腐块,他读后,特地找我聊了半天,说我极有创作的天赋,是当作家的料。他的一番话,蛊惑得我热血沸腾,不知天高地厚。此后数年,我都埋头在方格稿纸中。握笔的指头磨起了老茧,废稿纸可用麻袋装,却不见一个字变成铅字。尽管屡战屡败,却激起了骨子里不服输的拗劲,与几位文友发出血誓,这辈子就是死也要死在中国作家协会的门口。

时至今日,已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的我,回想起当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除了对徐锋那小子的蛊惑有些恨之入骨之外,还是对生活充满着感激之情。磨难对于人生来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它不仅磨砺了我的意志、性情,而且让我对文学的感知及文字的把握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命运对人是公正的。我从一位普通的厂矿学校老师调到《江西日报》工作是1991年。那时,我已在省级以上文学报刊发表了大量的散文、小说和报告文学作品,还获得过不少文学奖项,又刚从江西师范大学作家班毕业不久,正意气风发呢。因参加江报《井冈山》副刊的一次报告文学征文,认识了时任主编熊伟明。这是位仁厚的兄长,尽管是初次相识,却有着惺惺相惜的感觉。他让我写篇自传,并将发表作品的目录整理一下交给他。我以为是为“获奖感言”作前期准备呢。后来才得知,当时文艺处急需一名编辑,熊老师已将我列为考查对象之一。

3个月后,我接到了到《江西日报》文艺处报到的通知。我躲到没人处狠狠拧了把大腿,痛得直咧嘴,才相信这是真的。那时的《江西日报》在我眼里是座高山,我只是山脚下一棵小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站在了山巅,这种感觉好极了。我握着通知,想对每一位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喊:“我是《江西日报》的编辑了!”这个举动断定了我是只永远成不了鸿鹄的小燕雀。

小燕雀也有烦恼。兴奋了没几天,又惘然了。《江西日报》是藏龙卧虎之地,我这棵站在了山巅的小树苗要茁壮成长,没有雨露的滋润还真成不了气候。好在自己不笨,还没狂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于是“以诚待人,以心换心”成了我做人的准则,“事必躬亲,不耻下问”成了我做事的基线。在前辈们手把手的教诲下,我这棵小树终于长出了几片新叶,脚下的根基也更牢固了。

我在《江西日报》混了20年,当记者只是近两年的事。2008年,在《大江周刊》干了8年主编的我,感到江郎才尽、身疲力竭,便知趣地退下来,让给有冲劲的年轻人干。其时编辑部又没空位置,而行政部门又不适合我,于是,我报名当了首席记者。有人说我脑子进了水,放着正处的实职不干,去干吃力不讨好的首席。我报之以微微一笑。小树自有小树的乐趣,燕雀自有燕雀的志向。我爱好写作,能用自己手中的笔为时代讴歌,为民众写实,比成天坐在办公室里干自己不感兴趣的事要充实得多。

首席记者不好当。用领导的教诲是:它不是一个职务,而是一种责任和荣誉。首席记者写的东西,要代表《江西日报》的最高水平。领导一谈完话,我便后悔了,凭我的这点水平,能承担起如此大任?我选择什么不好,为什么选择首席?倘若世上有后悔药,我肯定吃了。可此时已没有了退路。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我干得很累。搞新闻我不是科班出身,搞采访我缺乏实战经验。但勤能补拙,前辈不是教导我新闻不是写出来的,是腿跑出来的吗?我腿勤快些不就行啦!于是便有了酷暑攀上千米的高山采访山村教师的经历,严寒深入密林与大学生创业者共饮的豪举,暴雨中奋战在抗洪一线的身影,狂风中与护林员在一起巡山的故事。应该说,我尽力了。尽管很苦,但也有乐趣。当心血与劳动化成铅字在报纸上出现时,我有种快慰的成就感。

这已足矣。

收入此集的50余篇新闻作品是我近两年的心血结晶。之所以结集出版,一是为了给这段特殊的经历做个纪念,二是想让朋友和读者作个评判,如大家觉得我这个首席记者当得不辱使命,我就再写下去;如觉得我这两年纯粹在混饭吃,我也不生气,我将就此收笔,写我的文学作品去。反正活着总要找点乐趣。

就这么简单。

唉,我永远是棵长不大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