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学与其他艺术的比较

1.文学与其他艺术的共同之处

文学所属的审美人学，或者说艺术，是一个庞大的门类，里面包括文学，也包括音乐、舞蹈、绘画、雕塑、戏剧，电影等其他艺术。以上我们说，文学是对社会生活的审美反映，是情感性和形象性的统一。这是把文学与哲学人文科学区别开来的不同之处，同时又恰恰是把文学与其他艺术联系起来的共同之处。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艺术的各个门类，界限常常在有无之中。从保存下来的原始艺术的资料看，诗、音乐和舞蹈最初是三位一体的。以后，尽管文学与其他艺术各自独立了，但它们之间相互感染、相互串通的情况仍普遍存在。

先谈诗(泛指整个文学，下同)与绘画的联系。古希腊诗人西蒙奈底斯说:“诗是有声画，犹如画是无声诗。”^[54]我国宋代画家张舜民则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55]他们一个从形，即视觉形象出发，把诗喻之为画;一个从声，即听觉形象出发，把画比作是诗。这两段话，可以和贺拉斯所谓“诗如画”^[56]，苏轼所谓“诗画本一律”的著名论断相互印证^[57]。

再谈诗与音乐的联系。意大利美学家瓜里尼认为，诗与音乐较之诗与绘画在血缘上要更为亲近得多。他说:“再如绘画，它是诗的堂弟兄……音乐也是如此，它是诗的同胞弟兄……”^[58]这样的比较是否合适，我们姑且不论。单就他在强调诗画一律之外，强调诗乐一体这点看，应当说是有它的道理的。在古代，每首诗都配着一定的乐谱，可以吟咏，也可以演唱。到了如今，诗虽然脱离了乐谱，但人们仍然把诗与音乐视为一体。柯尔立治指出:“‘在灵魂中没有音乐的人’，绝不能成为真正的诗人。”^[59]他在这里仅仅说明了音乐对于诗的重要性，而罗曼·罗兰则同时从音乐对于诗和诗对于音乐两方面，说明了诗与音乐相互联系的重要性。罗曼·罗兰说:“一个歌德是诗中的音乐家，正如一个贝多芬是音乐中的诗人一样。而那些单是音乐家和那些单是诗人的人，不过是些列国的诸侯，歌德和贝多芬却是灵魂宇宙的至尊。”^[60]

正因为诗与各类艺术的上述联系，才造成了它们的相互感染、相互串通。具体地说，这种相互感染、相互串通，集中表现为:第一，诗在其他艺术中的流注，造成其他艺术的诗化，像绘画的诗化(如梵·高的画)、音乐的诗化(如肖邦的钢琴协奏曲)、电影的诗化(如《魂断蓝桥》《生死恋》)等等;第二，其他艺术在诗中的切入，造成诗的其他艺术化，像诗的绘画化(如王维的《山居秋暝》)、诗的音乐化(如徐志摩的《沙扬娜拉》)、诗的戏剧化(如贾岛的《寻隐者不遇》)等等。

2.文学与其他艺术的不同之处

以上我们讲诗画一律，讲诗乐一体，讲诗与其他艺术的相互感染、相互串通，这只是表明，文学与其他艺术因为同是审美人学，有很大的共同点，却并不能说，二者在本质上完全一样。

包括文学在内的一切艺术，虽然都是对社会生活的情感和形象的审美反映，但各自用来表现情感(表情)和塑造形象(造形)的手段是不同的。例如，有的用自然音响和人体动作，有的用颜料和土石，有的用语言，如此等等。由于手段的各自不同，相应的造成了各自在表情和造形方面受限制的程度，即宽泛程度的不同;造成了各自的表情和造形作用于人的感觉和感受的程度，即深刻程度的不同。这一切，正是我们把握各门艺术的个别本质，并对它们进行分类的依据所在。

拿音乐、舞蹈来说，它们一个以自然音响、一个以人体动作为手段，通过这些手段在时间中延续所产生的节奏和旋律，构成表现性的听觉、视觉形象加以表情，直接作用于人的耳目。这样的艺术，我们称之为表情艺术。

拿绘画、雕塑来说，它们或是以颜料，或是以土石为手段，通过这些手段在空间中并列所显示的色彩和线条，构成再现性的视觉画面加以造形，直接作用于人的眼睛。这样的艺术，我们称之为造形艺术，叫得更准确一些，是再现艺术。

拿文学来说，它用来表情和造形的手段是语言及其书面表达形式文字，主要通过人对语言文字的理解以及想象而起作用。这样的艺术，我们称之为语言艺术或心灵艺术，亦即语符化的审美人学。

最后，拿戏剧、电影来说，由于它们把上述种种艺术手段综合在一起，主要用来造形，在作用于人的视听感觉的同时，也作用于人的心灵，所以，我们就笼统地称之为综合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