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中和

“中和”是儒家提出的一条重要伦理原则和基本道德规范。《礼记·中庸》称之为“天下之大本”、“天下之大道”，孔子则认为“中庸之为德，甚至矣乎”，即中庸为最高的德行。在儒家思想中，“中和”、“中庸”、“中道”这些概念，有多种不同的理解和诠释;但作为道德行为规范，主要指行为要合乎礼义、保持适当的限度，力避过与不及的偏激行为，使人际关系保持一种和谐的状态。

“中”，即适度，不偏不倚。当孔子的弟子问办事过头与办事不及是不是前者好一些时，孔子回答“过犹不及”(《论语·先进》)在论及交友之道时，孔子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论语·子路》)若得不到合乎中庸的人相交，那一定要交到激进的人和狷介的人。激进者一意向前，容易过头;狷介者仅洁身自好，又为不及。孔子提出“执中”、“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论语·卫灵公》)“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论语·尧曰》)等，《礼记·檀弓》上记载:曾子对子思说:他在为父亲守丧时，七天未进一点饮食，意在表明他很孝顺。不料子思却说，儒家丧礼的原则是既要生者尽情地表达哀思又不至于毁伤身体，所以三天内不进饮食，超过三天就是过分了，它与不足三天一样不符合礼，均为不中节。同样，子路在为姐姐服丧期满可以除服时仍穿着丧服、孔子的儿子伯鱼在母亲死过周年仍哭泣不已，孔子都斥之为过分。“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此丧之中庸也”。

孟子认为不仅要“执中”，还须有“权变”，即灵活变通，仅执中而无权变，就会“举一而废百”，成为僵固不化的思想。《孟子·离娄上》记载，一个叫淳于髡的人问孟子:“男女之间不亲手递接东西，是礼制吗?”孟子回答:“是礼制”。淳于髡又问:“那么如果嫂子掉在水里，能用手去拉她吗?”孟子回答:“男女授受不亲，是正常情况下的礼制;嫂子掉在水里不去拉她，那简直是豺狼，这时就应随机应变。”孟子认为既要执中，又要行权，“执中”是根本的原则，“行权”是针对具体情况的策略，两者是统一的。

“礼之用，和为贵”。“和”就是平顺和谐。“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喜怒哀乐等感情，没有发作的时候叫做中——中正不偏。发作出来了，都合乎节度，叫做和——平顺和谐。中是天下最大的根本，和是天下普遍的准则。能够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就各得其位，万物也就发育和繁荣。西周末年的史伯认为，乐器如果只奏出一个声音，那就单调乏味，没人愿意听;烹调食物如果只放一种佐料，那就做不成美味的食品，没有人愿意吃。只有将不同的物质统一在一起，既保留各自的特征又去掉自身的不及，“以他平他谓之和”，万事万物才能协调发展。春秋时期的晏婴也以烹调鱼肉为例，将各种不同味道的佐料按一定比例放入汤中，“济其不及，以曳其过”，才能做出美味的汤。“和”实际是指在承认事物差异，适度保留事物个性的前提下，协调其关系，以达到整体和谐的状态。孔子就明确指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坚持自己的正确意见，以求事物的恰到好处，不肯盲从;小人则否。

“中和”，不是无原则的折中调和，而是强调“中立而不倚”，“和而不流。”(《中庸》)和，须容纳各种因素，它不是不同因素的堆砌、叠加，而是有原则、有限定性的。流，则指缺乏原则，如水之漫流，没有主见。中和是既坚持原则又和谐统一。它要求根据时势，把握适中的度。它要求人们事事处处适中合度，适宜得体恰到好处，圆满和谐。“君子宽而不慢(怠慢)，廉而不刿(为人有棱角而不锋利伤人)，辩而不争，察而不激(偏激)，寡立而不胜(盛气凌人)，坚强而不暴，柔从而不流，恭敬谨慎而容(宽容)，夫是之谓至文(德行完备)。”(《荀子·不苟》)

中国被称为礼仪之邦，“中和”便是它的灵魂和支柱，它陶冶了中华民族的宽厚平和、刚柔相济、温文尔雅的民族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