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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民间妇女生活史料的发掘与运用
1.5.5.2 二、咸水歌

二、咸水歌

咸水歌是水上人家唱和的歌谣,又称之为“叹”,可分类为“自叹”跟“对叹”。香港大澳的渔民又称为水上人家。由于普遍受到的教育水平不是太高,所以对于日常生活的感情,以歌谣的方式来抒发,唱出有韵味的生活点滴,跟山区居民以山歌来抒发感情的状况类似。

办喜事称之为“叹”,办丧事也称之为“叹”。喜事多半用愉快的抒情句;丧事则用叙述句来“叹”,说明死者的一生,或用抒情句来“叹”,表达对死者的赞赏,乃至对死者的不舍。对于不识字的水上人家来说,咸水歌可以说是记录其生活最能掌握的工具。男女都可以用“叹”来宣泄感情生活。男性的活动范围比女性宽广得多,用以抒发感情的方式也比女性多样化。水上人家的女性生活空间受限,咸水歌成为重要的抒发情感管道。

女性以“叹”作为彼此间生活经验的交流方式。女性经历婚姻而不得不转换生活环境,并改变社会角色。当女性从女儿转换成为别人家媳妇的时候,生活空间被迫转移,那是一种极大的变动,使得女性内心充满恐慌。于是姊妹之间,透过“叹”来倾诉感情。卢好女士所叹的“姊出嫁时和妹对叹内容为妹妹不久也要出嫁”叹道:

姊叹:砧板切葱唔耐久唉!唔系今年年尾出年年头唉!

妹叹:砧板切葱留住手唉!我娘应成我留到白头唉![105]

接着准新娘以感谢母亲十月怀胎歌来回应。卢好女士所叹的“新娘自叹十月怀胎歌以多谢娘亲”叹道:

正月结花二月结子唉!至迟三月结孩儿唉!

四月有头五月有手唉!至迟六月手脚标齐唉!

七月妈娘又肚里钻唉!至迟八月游花园唉!

九月花公花婆又唔爱我唉!至迟十月捡个时辰唉!

落地三朝,人又借问唉!上褛被仔下褛裙唉!

十一月背脊咩[106]齐有一个人唉!间膊咩成尿丝痕唉!

十二月北风吹开阵吹阵冻唉!手冰脚赤洗红衣裳唉![107]

张牛仔先生所叹的《十谏新娘》,鼓励新娘要大着胆子,不要害怕嫁到婆家去。在婚礼过程当中,不能够做出不得体的事情,以免婆家人看在眼里,心中有芥蒂。也协助新娘先了解一些有关踏入婆家时的一些礼仪与可能发生的状况,让新娘有心理准备。他这样叹道:

第一谏 有新娘身着[108]红衫,?[109]都系[110]姑?[111]做啦!?都有听朝[112],?都着起个龙借袍啦!

第二谏 有新娘都身着红衫,?都头拎个髻朗,?都有手穿鞋袜,?都样样双套?!

第三谏 有新娘都身着红衫,?都有蝴蝶间,?都有大官任让你先行呀!

第四谏 有新娘都锣鼓三声?都立有乱响呀!?都有吹箫,?打鼓接姑都新娘呀!

第五谏 有新娘都手指伸开,?二指又中呀!?都有听朝,?行嫁点对提笼!

第六谏 有新娘都一步行前,?都步步震?!咪俾[113]?[114]条鞋扣踩烂?条花借裙呀!

第七谏 有新娘都二步行前都唔使震[115],?都有大姑大母都伴姑身人?!

第八谏 有新娘返到路边点灯,?三步三拜三跪啦!?都有膝头?跪地,?都有手攀长啦!

第九谏 有新娘返到路边敬奉家娘家爷,?都四拜四跪啦!?都有膝头跪地,叫声安人[116]啦!

第十谏 有新娘都烧酒八杯,?都递[117]到?口啦!人家口头鼻舌,[118]?都低头啦!

出嫁之后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丈夫过着海洋生活。以夫业为荣。卢好女士所叹的《出海捕鱼歌》叹道:

我哥艇头又有一面镜呀!卖鱼高价摆鱼头赢呀!

我哥艇头廿四行呀!驶开大勒[119]端正鱼塘呀![120]

海洋生活收入不稳定,所以苦日子一来,就“叹”生活艰苦。这也是抒解郁闷心情的方法。卢好女士所叹的《叹穷歌之一》叹道:

半边砂盆擂烂米唉!半边镬仔又煮浆糊唉!

酒杯载油穷到极唉!纱胧做裙又被人睇[121]到尽唉!

你亚婶唔[122]知何时何日睇番人唉!

萝卜批皮[123]做得眼镜唉!被人睇死,被人批靓唉![124]

当男性出洋捕鱼的时候,船上同舟共济,形成一种生命共同体。岸上女性也在家乡形成一个同性生活小集团。所以姊妹们互相支持,共同渡过生活中的重要时节。卢好女士所叹《十二月生果歌》叹道:

正月 芥兰二月荞唉!咩[125]人养女稫[126]萧条唉!

二月 青梅又唔过摘唉!稫生摘落把盐藏唉!

三月 廿三赤湾贺诞唉!会齐姊妹又拜金兰唉!

四月 荔枝又红当当唉!花稔落地拣个红囊唉!

五月 芒果大心人仔硑[127]用唉!细心莲子重英雄唉!

六月 西瓜街上有卖唉!买个开?结果大缘唉!

七月 黄皮又见白榄唉!黄皮白榄又同街行唉!

八月 中秋十五系节唉!波碌月饼摆满神前唉!

九月 天时人仔放纸鸢唉!会齐姊妹又放纸鸢唉!

十月 禾田禾米又熟唉!会齐姊妹又落禾田唉!

十一月索罟开头有硑事干唉!会齐姊妹又造衣裳唉!

十二月挨年又廿四晚唉!蒸糕炖粉又煮糖环唉![128]

跟男人出洋组成生活团体一样,海洋社会的姊妹们也会在家乡结合成女性的小集团。大家不仅在感情上,结为金兰姐妹,互相依靠,一起娱乐,去放风筝;在生活上也彼此支持,在年底农忙之余,一起“造衣裳”,一起“蒸糕炖粉又煮糖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