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川通志》“贤淑类”妇女守节原因分析

四川居长江之上游，地广人众，物产丰富，古代称之为天府。因其物产丰富，扼西南半壁对外之咽喉，故当汉初，即盛行对外贸易。《前汉书·西南夷传》：“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取其?马、僮，旄牛，以此巴蜀殷富。”^[26]又载：“元狩元年，张骞言使大夏时，见蜀布邛竹杖，问所从来!曰从东西身毒国，可数千里，得蜀贾人市。”^[27]此文为中国商品在国际市场流通，见之史册者。

将“贤淑”类女性的特质，区分为“守节”、“经济”、“医疗”三大类，其中并细分“守节”类有：“夫亡”、“夫远游”、“夫残疾”三项不同原因；“经济”类有：“持家”、“其他”两项原因；“医疗”类则有：“割股”、“侍疾”两种。取得68位贤淑女性事迹，制成表1：四川通志“贤淑类”区域分析^[28]。

表1　《四川通志·列女传》“贤淑类”区域分析

“贤淑”类四川妇女，以区域来看，排序前五名，依序分别是：重庆府、叙州府、保宁府、潼川府、成都府。以地理环境条件来分析这前五名的几项贤淑妇女原因所占比例最高的重庆府，呈现出高案例，而且案例原因偏重于“割股疗亲”一类，共有9个案例，占了16人次中的56.25%。比例高于其他四府的“经济持家”因素。

表2　医疗类：割股区域分析表

“割股”疗亲，这种社会现象，存在于中国社会至少已有1，300年历史，根据邱仲麟的研究，认为割股肉来医疗亲人的疾病，最晚在隋代已经出现。到了唐代，已经是一个颇为兴盛的孝行^[29]。邱仲麟对于割股现象，曾经论及割股的外在因素，有可能是贫穷或者无法延医，这两类皆为割股行为的外在因素。^[30]以地理环境条件来看：

重庆古为巴子国，后为巴郡，故迄今市区之外，犹名巴县。重庆简称渝，地当嘉陵江入长江会口处，两江河谷深切，市区位在两江相夹的丘陵上，高下起伏，并不平坦，故重庆号称山城。市街发展，以多随形就势，蜿蜒曲折，横街多用台阶联络。^[31]

重庆山城特质为市街蜿蜒曲折，延医不易，应该是造成割股疗亲行为在重庆盛行的一大要因，因为就拿重庆府的另一个割股疗亲案例数相当的合州来看，其地势曲折，容易发生割股行为，应有其地域特性所致。《四川经济志·合川》：

合川县就为合州治，民国二年(1913)改县并改名。古称濮城，扼嘉陵江、涪江、渠河会流之处，形式与重庆略同，为川东北水陆通路咽喉。^[32]

地理环境封闭，客观行为上容易以割股来救济医疗资源的不足，也易于形成一股社会模仿风气，家庭中因循前例，其中如子女模仿父母、媳妇效法公婆、弟妹仿效兄姐、妻子学习丈夫的行为，导致割股一风不息。邻里传闻，可能更突显了孝行的家族色彩。社会环境的封闭，地方官员暗于民俗无法可挡，一旦开启公开奖励割股孝行，于是割股成了孝行门风，发展了当时社会的集体割股行为。纵然官府不同意这种作法，碍于鞭长莫及，禁无可禁。清朝开始，就已经不再严格管控割股自残行为之风，结果便是地方志上屡见孝子、列女以割股行为载于史籍之上的纪录越来越多。

表3　持家类区域分析表

表3持家类区域分析表，主要以经济类贤淑妇女作区域分析比较。经济类贤淑妇女以区域来分，案例排序第一名的是叙州府的7个案例，且与其他因素并存率最低，可以判别出来本区贤淑妇女以经济持家专长，博得贤淑头衔，居22区之冠。经济类要素在本节的68个分析案例来说，也是占“守节”、“经济”、“医疗”三大类数量最多的一个因素。这与四川物产丰饶，纺织等业发达，益于妇女谋生有很大的关系。

“巴缎蜀锦”一称，证明纺织工业，在四川亦颇发达。《前汉书·循吏传》：

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授业博士或学律令，减省少府用度，买刀布蜀物赍计吏以遗博士。^[33]

《后汉书·公孙述》：“蜀地女工之业，覆衣天下。”^[34]四川在汉代，已为西南纺织业中心。中国古代妇女的活动空间被定在“家庭”之内，事实上，妇女不可能完全置身于社会经济活动之外。纺织工业，在四川发达，形成女性可以从事手工艺的市场，经济环境有利于女性独立生活，也是一股达到守节目的力量。经济类贤淑妇女，占首位的宜宾，经济环境条件，见诸《四川经济志·宜宾》：

宜宾现位于长江上游，当岷江与金沙江交会之处，为川南重镇，亦川滇交通之要道。……县境土地肥沃，气候温和，物产丰饶，人口富庶，一般生产品，除供本地消费外，尚有余裕，故为出超码头。又以本县夙为川南十余现及二十余县之山货、药材、丝茶、粮食等集散市场，且为各该县布疋、花纱、盐糖、杂货之供应区域，其在川西南经济上之地位，与泸县不相上下。^[35]

成都府则为经济持家要素排序第二名的地区，就其地理条件来看，其地因四川工农矿业发达，地位重要。汉初，即兴起许多重要都市。安史之乱，唐玄宗留住成都，这里成为中原人士避难之安乐乡。以后虽历经南诏、蒙古与明末流寇之洗劫，元气大伤，然经近300年之休养生息，迄今仍为西南之重镇也。^[36]由上述几个地理区域经济条件来看，《四川通志》“贤淑”篇中，经济类女性案例数量居于首位，分析其自然地理条件之后，得知天府之国的女性，在社会经济发达地区，确实能够有比较宽广的生活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