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明清妇女研究概况

研究明代妇女史所采取的史料，以文字史料为大宗。其中又从笔记小说、家训、方志、文集等资料，寻求民间妇女的活动纪录，借此探索明代以来妇女的生活样貌，以弥补明清妇女生活史之不足。

近年来相关主要研究成果，有林丽月的两篇论文：《明代的女性职业与职业妇人》^[1]、《从〈杜骗新书〉晚明妇女生活的侧面》^[2]。她依据笔记小说文字的纪录，探讨明代妇女的生活，开启研究明代妇女生活的新样貌，跳脱以往以由烈女节妇面向来分析明代妇女的角度。

其后，衣若兰的硕士论文《从“三姑六婆”看明代妇女与社会》^[3]，以文献来铺陈民间职业妇女，发掘明代妇女不为人知的一面。“三姑六婆”的负面形象，于明代渐渐定型，几乎成为“淫媒”的代称。她们为大户人家延请，提供各项服务。明代士人对她们的评价通常不高。衣若兰从丰富的话本小说与戏曲创作中，寻找相关资料，研究那群穿门踏户的职业妇人。

以方志书写《列女节妇》传记，这类女性书写处理题材的态度，莫不以传统儒家思想出发，强调父权社会对女性贞节的重视。对于明代大量出现的贞节烈女纪录，费丝言硕士论文《从明代贞节烈女的辨识与流传看贞节观念的严格化》^[4]有所说明。文中将此视为社会价值体系，以数种生产机制所运作产出的最后成果。经由分析此生产机制的运作对于现实社会的影响力，理解贞节观念在明代以后的社会道德体系严格化之发展。在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之下，家族对女性的道德要求，也受到感染。呈现出明代出现大规模节烈记录，原有其一套生产机制的社会背景。

至于清代妇女史研究，有钟慧玲的博士论文《清代女诗人研究》^[5]研究闺阁才女存世作品。她指出：妇女的知识教育为社会大环境忽略。在知识阶层的家庭，女子仍有识字习文的机会，但多不予积极的鼓励。《明史·艺文志》别集类收闺秀31人。从这些数字中，显示女诗人作品廖寥可数。然而闺阁诗坛至清朝时，有了极大的转变，作家大量增多，作品也极为丰富，跟过去比起来，相差十分悬殊。根据钟慧玲的论证，清代女诗人兴盛的原因，可以追溯到晚明的文学环境、知识界弥漫自由的风气、明末世家大族的流风，渐渐酝酿出清代闺阁的文学才女。

美籍学者高彦颐有关明、清妇女研究英文专著两本，研究成果最为丰硕。她的《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6]指出：明末清初出版业兴盛，培养出了大量读者。社会对女性教育的重视，使女性才女有机会出头。该书所叙述明末清初的江南闺秀，决不是受压迫和无声无息。闺阁才女在男性支配的儒家体系中，创造出丰富多彩和颇具意义的社会文化。高彦颐重构了这些妇女的社交、情感和智力世界。以具体了解妇女是如何生活为前提的，用以改写五四史观对传统妇女史的论述。

高彦颐又从女性身体着手，以反缠足运动来描述男性心理世界对女性小脚的崇拜。她在《缠足：金莲崇拜盛极而衰的演变》^[7]一书中，从清末民初的反缠足运动开始，一一寻回隐匿在男性社会里女性生理与心理世界的线索。叙述女性的小脚，在背后意涵女体被赤裸裸物化，层层遮蔽的缠足，有如一道道幻影，当它被呈现为欲望客体的同时，其实也不经意地透露出妇女们的自我认同。长时间主导社会的男性价值观，在女性学者的笔下，就像解开女性脚上缠裹千年的布条，被真实地揭露出来。

对于才女诗人的闺秀文学作品这类史料，陈瑛繤在讨论一般民间妇女生活时，有意识地加以排除。因为闺秀有机会受教育，生活环境又优渥，无法反映一般民间妇女的生活实况。

有鉴于明、清妇女生活史的研究，单纯历史文献的解读，已无法满足进行历史深入论述的渴望。于是陈瑛繤走向实地考察，结果发现那些出现在笔记小说中的妇女形象，至今仍真实地存在于封闭的山区社会里。于是透过记录山区妇女的口述历史，追溯清代以来的民间妇女生活史。以文献证据与口头证据互相参证，逐步汇整民间妇女生活史料。多方面尝试发掘妇女生活史料，并试验各种研究妇女生活史的可行方法。本书便是多年研究成果的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