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研究主题架构

历史上的民间妇女生活，本是妇女史的研究范围。但由于研究资料缺乏，限制了这个领域研究的深入发展。如能深入探讨清代民间妇女生活议题，将有助于厘清中国历史上女性在的婚姻与家庭所扮演的角色。这对于民间生活史研究，可提供新的观察角度。

据清代以来的官方志书、官修碑传等文献，配合民间经济类古文书、家谱、歌谣、笔记小说、戏曲等数据，可对妇女生活状态作一般性的定性说明。有鉴于这些材料多只能够作定性说明，不能够提供一种定量的分析，所以本书在研究史料的使用方法上，尝试从清代以来，选择比较有典型代表意义的地域社会，将特定类型契约文书，或者家谱记录来作定量分析。^[18]

有鉴于过去传统妇女生活研究史料与成果的相对缺乏，无法进行有效地定量分析。没有比较系统化的数据可供应用，我们仅能对文献作静态研究，是研究无法长足进步的一大原因。本书根据郑山玉统计闽南14部族谱记载，出洋华侨有生卒年数据者，范围包括晋江、永春、厦门等闽南主要侨乡。推估华侨的平均寿命大致接近38岁上下。^[19]以此定量分析数据，来推算海洋社会女性独立操持家务的时间。华侨男子成婚年纪依据台湾族谱普遍记载，回乡成婚年龄约为30岁，女性成婚若以20岁估计，则成婚8年之后，丈夫中寿而亡，28岁的寡妇要肩挑一家重担，上有公婆，下有幼子(约八岁)。若孩子也在30岁成婚，娶妻生子后，当她卸下主妇重担，推算从28岁守寡最快要到50岁才卸下家庭负担，持家时间最少有22年，守寡时间更长，可能会超过30年。以此推论，女性行使家财控管的年限可能长达二、三十年。并以泉州族谱所记录出洋时间，推算1860年为当地人出外打拼的高峰期。并发现从福建出洋后，选择落脚的地点以东南亚为主。

经济类契约文书则因载有明确人、时、地、事、物，也能够拿来处理，定量分析得到可用的数据。利用特定地区契约文书，可以做时间与地域特色分析。本书将7，103份贵州山林契约分析其签约时间点之后，确定清代契约占大宗为55%，女性入契比例为3%。以定量深入剖析材料的研究法，对于中国妇女生活史研究有其重要性。若只用静态文献研究民间妇女，容易陷入传统既定观念的巢臼中。累世同居、妇女早婚、寡妇不婚这类偏离民间妇女生活实况的定论，已经渐渐受到妇女史研究者关注，察觉到需要小心避免一概而论的武断。

此外，本书运用区域研究的动态研究方法，透过田野实地勘查与口述采访，记录民间妇女的生活空间与文化意涵。首先探讨的是：地域社会环境条件中的女性生存心态。接着又进一步考察女性在特定空间的生活，以及与宗族组织间的互动关系。最后更深入分析各地域社会中的女性，如何在社会经济体系内生存，以及面临环境改变的情况之下，社会对女性的控制又将产生何种演化与重组。从而深入了解父系宗族社会控制下妇女的实际境遇。于是，除了静态文献史料之外，也开发妇女生活史料的新类型。以口述材料配合历史文献资料，强化女性生活史料内容。

本书的章节架构，以八章为纲领：

第一章《从新视角出发》与第二章《谁在写历史》，以家族、社会史研究中缺席的妇女角色为主轴，讨论官方书写惯用的教化视野，寻求女性书写历史的方向。

第三章《地域社会妇女史料的发掘》，以海内外闽南经济类契约、贵州山林契约、潮汕民间歌谣等为例，分别讨论妇女史料的种类及相关的研究方法。

第四章《妇女与家财管控》，根据为数众多的经济类契约文书这种将权利、义务规定得很清楚的实证史料，研究妇女在家庭经济中的地位。

第五章《妇女家庭角色》、第七章《妇女生存心态》、第八章《妇女情欲与身体》，都将妇女史料运用在地域社会妇女生活专题研究上。

第六章《妇女生存空间》，采用动态的口述采访与实地调查方法，记录客家女性的大灶空间与生活文化内涵，并分析土楼空间配置的文化意义。

【注释】

[1]泛指官文书中无意间透露出的妇女生活史料，例如：妇女相关案件，以及官文书以外的民间经济类契约文书，像是分家阄书中的女性生活，例如对妾的养赡、母亲主张分家的女性尊长权利表现之类。

[2]陈支平：《福建族谱》，厦门：福建人民出版社，1996年。

[3]陈支平：《五百年来福建的家族与社会》，台北市：扬智文化出版社，2004年。

[4]江太新：《中国宗法宗族制和族田义庄》，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

[5]此处界定的妇女生活史，属于一般社会庶民妇女，摒除官宦、仕绅家族这类拥有社会教育资源的妇女。虽然，史料内可能记录部分此类家庭女性，但不是人数的大宗。本书不讨论此类女性。

[6]卢建荣：《从男性书写材料看三至七世纪女性的社会形象塑模》，《“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历史学报》第26期，1998年6月，第37页。

[7]高翔：《18世纪中国知识界的性观念与性生活》，《历史、史学与性别》，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84页。

[8]近年来研究上层妇女，以闺秀、才女、闺阁文学等为主。

[9]郭松义：《伦理与生活——清代的婚姻关系》，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年。

[10]郭松义：《在清史研究中对社会性别的一些认识》，《历史、史学与性别》，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87页。

[11]此经济类契约文书属于中国民间社会中的私文书。

[12]近年以阿风在北京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的徽州文书研究室，所做的研究相关于女性权益议题者居多。

[13]侨乡地方像是泉州、漳州地方普遍以过番来说明出洋的意思。

[14]凡是在社会生活中发生的种种权利关系的转移，需要以文书形式存在的，都可纳入研究的范畴；诸如：族谱、帐簿、记事簿、契据、分家阄书等。透过古文书观察区域社会中的妇女角色，在社会权力网络运作下，女性在社会经济行为体系的内在逻辑。以陈瑛繤在台湾对于区域社会女性权益分析，用经济类古文书来论证的议题居多。

[15]这类作品，以西洋文学研究的外文系女性学者研究占多数。近来中文系也加入研究阵营。

[16]李小江：《两种资源，双重困境》，《历史、史学与性别》第45页。

[17]李小江：《两种资源，双重困境》，《历史、史学与性别》第43页。

[18]契约文书中经济类可供数量分析。对家谱与经济类契约文书作数量分析工作，目前仍处于开发阶段。此因有大量的考证与复原工作得先处理，才能提供研究特定主题及地域社会的区域分析时所用。

[19]郑山玉：《华侨与海上丝绸之路——部分侨乡族谱中的海外移民资料分析》，庄为玑、郑山玉主编：《泉州谱牒华侨史料与研究》下册，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8年，第11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