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国际贸易与国际直接投资

一、国际贸易与国际投资的融合发展

基于要素禀赋和技术差异的传统贸易理论的一个重要前提假设是：商品可以在国际自由流动，而要素(比如资本)却不能跨越国界流动。这实际上意味着传统贸易理论只承认国际贸易而否认国际投资。但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资本跨越国界的流动日益频繁，国际直接投资同国际贸易一道，成为世界经济最为基本的经济现象。尤其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际直接投资发展迅猛，1990年大约为2090亿美元，到1995年就上升到3250亿美元，1998年达到6440亿美元，2000年更是突破万亿美元大关，高达13929.6亿美元。就增长速度而言，1986—1990年的平均增速为22.9%，1991—1995年为21.5%，1996—2000年则高达39.7%，明显高于同期国际贸易增长速度的12.7%、8.7%和3.6%。但受世界经济低速增长的影响，2001年以来全球跨国直接投资连年下降，2003年跌至5600亿美元，创近年来的新低。随着世界经济形势的好转和跨国公司经营状况的改善，从2004年起全球跨国直接投资开始回暖。2004—2007年的全球跨国直接投资分别达到了6481.46亿美元、9162.77亿美元、1.306万亿美元和1.979万亿美元，年均增长速度高达68%。但受愈演愈烈的经济和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世界投资报告》指出，2008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为1.697万亿美元，比2007年下降了14%。这一下滑趋势将持续到2009年，而且将变得更加显著。预计2010年将出现缓慢复苏的势头，并可望回升至约1.4万亿美元，到2011年有可能上升到1.8万亿美元，基本达到2008年的水平。与此同时，2000—2007年，世界贸易的年均增长速度为5.5%，受金融危机的影响，2008年世界贸易增长速度下降到4%。但总体来看，国际直接投资基本和国际贸易保持了相同的增长轨迹，贸易投资一体化发展成为当代国际贸易的重要特征。国际贸易和国际直接投资的发展如图8-1所示。

图8-1　国际贸易和国际直接投资的发展

资料来源：根据UNCTAD和WTO的数据整理。

二、贸易投资一体化的理论基础

所谓贸易投资一体化，从广义上讲，是指当代国际贸易和国际直接投资之间高度融合、相互依赖、共生发展、合为一体的一种国际经济现象。这种一体化不仅表现为贸易流向和投资流向的高度一致性以及它们在时间上的同步性，而且表现为国际贸易和国际直接投资互补共存、互动发展的格局。从狭义上看，是指在以跨国公司为主导的、以要素分工为特点的国际分工体系中，跨国公司通过在全球范围内配置和利用资源，进行全球化生产和全球化经营，使得越来越多的国际贸易和国际直接投资，在跨国公司的安排下，围绕着跨国公司国际生产的价值链，表现出相互依存、联合作用、共生增长的一体化现象。

从本质上来说，贸易投资一体化是当代国际分工不断深化的结果。随着科学技术的日益进步，国际分工也不断细化，表现为中间产品的专业化程度不断提高，中间产品生产中投入的要素也越来越专门化，分工也就越具备要素分工的特征。一方面，随着要素国际流动障碍的减少，迂回生产链在国际上不断迂回，中间产品不断增多并不断在国际上寻找最适生产地点，为中间产品生产所进行的投资和中间产品贸易也在不断增长，国际分工越来越表现出要素分工的特性。另一方面，当代跨国公司的发展，使得分散在国际上的生产活动被跨国公司联合起来。随着中间产品的不断增多，跨国公司所联合的生产活动也越来越多。这就使得越来越多的中间产品生产是由跨国公司通过国际直接投资进行生产的，越来越多的中间产品贸易成为跨国公司的公司内部贸易。于是，国际直接投资成为跨国公司寻求要素结合效率的手段而不是服务东道国生产的手段，国际贸易也不仅是生产的结果，而往往表现为生产的环节，跨国公司主导下的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活动一体化了。可以认为，贸易投资一体化的基础是要素分工。

三、贸易投资一体化对国际贸易的影响

贸易投资一体化的深入发展对国际贸易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具体表现如下：

(一)贸易投资一体化的发展，补充和完善了贸易的理论基础

传统贸易理论假设生产要素不能在国际上自由流动，因而国家间要素禀赋和技术的差异就决定了贸易的基础和模式。但国际直接投资的迅猛发展说明，传统贸易理论的假设是对现实世界的严重背离，在贸易投资一体化的条件下，比较优势理论已经不能再成为国际贸易分工的主要理论基础。在经济全球化、要素特别是资本要素的流动性日益增强的情况下，比较成本优势也不再为一国所独享，通过国际直接投资，一国的比较优势实际上成为本国及外国都可以利用的区位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国家资本实力雄厚或者技术、管理上有竞争优势的企业越多，其利用国外比较优势获利的能力就越强。因此，所谓经济全球化、贸易投资一体化实质是跨国企业依靠竞争优势，借助投资活动在全球范围内对资源的整合。竞争优势成为国际贸易分工的主要基础。这种竞争优势表现在：依靠资本力量从事大规模生产所获得的成本优势；依靠R＆D获取技术优势、生产差别化产品的能力；依靠独特的管理方法降低交易成本的能力，等等。

(二)贸易投资一体化的发展，将改变传统的贸易模式

产业间贸易是传统贸易理论下国际贸易的主要模式。它主要发生在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或者经济发展水平相近但要素禀赋差异较大的国家之间，产品的流动是单向的，产品的用途也存在很大差别。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科技发展、国际分工的深化，发达国家的产业内分工、产业内贸易比重逐渐增加。它主要发生在同一产业部门内部，产品的投入要素比例、最终用途基本相近。但伴随着经济全球化过程中的贸易与投资一体化，国际贸易格局又进一步发生了变化：虽然产业内贸易继续发展，但其贸易的对象、贸易的主体已与以前大不相同，跨国公司内贸易迅速增加，一些原来在跨国公司之间进行的产业内贸易也将有一部分转为在跨国公司内部进行。这是因为透过经济全球化的表象可以发现，其实质是跨国公司所“经营”的贸易与投资活动的一体化，跨国公司不仅是经济全球化的载体，更是主宰。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发布的《2001年世界投资报告》，2000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达到1.3万亿美元，其中跨国公司占90%。目前全世界有近8.2万家跨国公司，其国外分支机构达81万家。这些公司在世界经济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且其作用还在日益扩大。它们掌管着全球1/3的生产、2/3的国际贸易、70%以上的技术转让。

(三)贸易投资一体化的发展，将使贸易的动态利益取代静态利益居于主导地位

传统贸易理论强调贸易的静态利益而忽略了贸易的动态利益。实际上，在贸易投资一体化的情况下，国际投资优化了全球范围内的资源配置，扩大了中间产品、零部件的贸易。对于东道国而言，在其市场上从事生产和出口的企业不仅有“纯粹”的本国企业，还有外国的企业、合资企业，出口收入因此并不为出口国所独享，外国企业可以将出口利润汇出国外。特别是当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在发展中国家开展国际化经营时，它们还会不可避免地使用转移价格的手段转移利润，发展中国家所获得的直接贸易利益更是大打折扣。在此情况下，国际贸易的动态利益应成为发展中国家开展国际贸易、吸引外国投资的主要目标。一国是否从国际贸易与国际投资中获益，主要看它对本国就业、税收、产业结构升级、国民收入、社会的现代化等方面的贡献。

(四)贸易投资一体化的发展，削弱了国家制定贸易政策的自主权

贸易投资一体化条件下，一国制定对外贸易政策时，不仅要考虑贸易伙伴的利益，而且制定政策的立足点也不能一味地侧重于保护本国产业，这既不可行，也难奏效。因为单边的自主保护妨碍外国跨国公司的资源整合，将遭到别国厂商和政府的反对。而且在资本流动的条件下，一国国内市场上往往是“民族企业”与外资企业群雄纷争，两者的界限很难明确划分，增大了确定保护对象的难度。因此，适应贸易投资一体化的需要，制定和完善鼓励竞争的贸易政策，在国内市场上为国内外厂商创造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鼓励本国厂商在国际竞争中成长、提高效率，并借助双边、多边力量在国际生产上为本国厂商争取有利的国际竞争环境，应该是最为可行的贸易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