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航船队大战

6月18日西部巡逻线的潜艇没有发现任何一支护航船队，邓尼茨在日记中写道：“没有任何船队的信息……实在令人惊讶。”他决定把巡逻线向东南方向移动，以寻找战机。但巡逻线向东南移动之后也没有获得任何成果。6月19日，邓尼茨只好将巡逻线解散，北大西洋上的20艘潜艇分布在一个巨大的矩形海域。

6月20日午夜后，U-203号发现了只有1艘驱逐舰护卫的美国战列舰“得克萨斯”号，正位于冰岛西南部大约1300公里处，已在希特勒授权可以向中立国船只发起攻击的海域之内，因此U-203号开始追击，但“得克萨斯”号的速度非常快，在追击了16小时后，U-203号眼见无望只好放弃了。U-203号报告了这次追击，这引起了德国高层的巨大反应。再过48小时就要开始进攻苏联了，希特勒曾明确下令，要求潜艇和辅助巡洋舰尽量避免与美国舰船发生冲突。然而“得克萨斯”号在“德国特权海域”（German Zone）内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挑衅。邓尼茨和雷德尔都认为，美军越界后德军决不能示弱，雷德尔也向希特勒反映了这一点，希特勒表示完全赞同。然而鉴于导航时可能出现的失误，希特勒同时也要求不向德国海域边界30公里范围内的中立国舰船发起攻击，邓尼茨随即向潜艇转达了这一命令。

■ 1941年6月，U-124号潜艇从洛里昂出发。

6月21日深夜，希特勒亲自打电话给雷德尔，要求在“巴巴罗萨”（Barbarossa）行动期间，不允许在任何海域向美国舰船发动进攻，命令说：“在‘巴巴罗萨’行动取得明显的胜利之前，希望能够排除与美国的任何瓜葛，最后将由希特勒本人决定何时可以再次向美国战舰发起进攻。”

6月22日，邓尼茨又向潜艇颁布了这一新政策：“元首命令，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内，要避免与美军之间的任何事端。在敌船身份不确定的情况下，要依此而行。”希特勒还进一步要求潜艇只允许攻击已明确身份的英国军舰。

邓尼茨在他的回忆录中抱怨，这一命令意味着“潜艇将不能向那些最危险的敌人发起进攻了，那些英国或者其他一些国家的驱逐舰、护卫舰和驱潜快艇……因此英国的反潜武装就可以毫无束缚地大显身手了”。潜艇艇员们都对禁止他们向护航舰发起进攻的要求非常不满，邓尼茨也向最高统帅部表达了他的不满。

■ 邓尼茨和德军高级将领在一起商讨战局。

6月23日下午，也就是发起“巴巴罗萨”行动的第二天下午，U-203号在距格陵兰岛大约650公里处，发现了HX-133船队，这是35天来，潜艇发现的第一支船队。由于船队距离目的地还很远，德军能调集10艘甚至更多的潜艇在船队航线上实施攻击，邓尼茨指示U-203号继续追踪船队并引导其他潜艇赶到。

HX-133船队由59艘满载贵重货物的船只组成，6月21日出航。这是第五支接受“全程护航”的东行船队，而且航速也提高到12到15节。一支新组建的加拿大护航小组（驱逐舰“渥太华”号和4艘驱潜快艇）将船队护送到西经35度，然后冰岛基地的英国护航小组将护送船队到达西经20度，冰岛的另一支加拿大护航小组（5艘驱潜快艇），将在西经35度接替英国护航小组，同时将西行的OB-336船队护送回加拿大。

6月23日晚，U-203号一直追踪着HX-133船队，并频繁发送位置报告。海上的所有潜艇都根据新的“参考点”系统，开始向船队航线集结。6月24日凌晨，两艘新型VIIC潜艇U-79号和U-371号追上了船队，邓尼茨随即命令U-203号开始攻击。U-203号第一次攻击，向3艘船只发射了鱼雷，只击沉挪威船“索罗伊”（Soloey）号。接着U-371号也开始攻击，击沉了掉队的挪威船“维格里德”（Vigrid）号。U-79号则一直没有能占据有利攻击位置，但是它继续追踪船队并报告位置。加拿大护航小组的护航舰发起了战争中“加拿大海军护航队的第一战”，但是缺乏经验的护航舰被潜艇的信号所吸引，一会儿驶向这一会儿驶向那，相互之间又没有保持联系，几乎都是在漫无目的地投掷深水炸弹。

■ 1941年布勒斯特港，潜艇正在补充生活物资。

■ 加拿大海军“渥太华”号驱逐舰。

那时，另外两支船队OB-335和OB-336船队也正经过这一海域。OB-336船队包括23艘船只，由一支加拿大护航小组的5艘驱潜快艇提供护航，西部大道指挥部注意到OB-336船队将要靠近正被围攻的HX-133船队后，就命令船队改变航向以绕过那一海域。但不巧船队指挥官的报务员病了，接班者并不熟悉密码，所以居然漏掉了这一重要消息。西部大道指挥部同时也向加拿大护航小组的旗舰“怀特斯基文”号发送了同样的命令，但此时这个护航小组还没有发现船队，因此无法转达这一消息。

6月24日U-203号又发现了OB-336船队，邓尼茨命令U-203号继续追踪船队引导其他潜艇，并在获得许可之前不得攻击，但艇长米采尔伯格还是非常冲动地向船队发起了攻击，击沉2艘货船，随后因机械故障而不得不返航。然而，此时还没有其他潜艇赶来，邓尼茨命令U-203号继续追踪船队并报告位置，但U-203号已经找不到船队了。邓尼茨意识到正有两支护航船队经过同一处海域，正好有机会可以发起一轮大规模的进攻，因此他要求已经开始集结的潜艇可以向他们所认为的最容易攻击的船队攻击。同时，为了保护最有价值的东行护航船队，西部大道指挥部命令仍在搜寻OB-336船队的加拿大护航小组以及OB-335船队的5艘英国护航舰，前去支援HX-133船队。

当加拿大护航小组收到这一命令时，已经发现了OB-336船队。护航小组司令盖伊·S.温迪耶（Guy·S.Windeyer），没有完全依照这一命令行事，而是将护航小组分为两部分，2艘去支援HX-133船队，3艘则保护OB-336船队。但是当3艘护航舰赶上船队时，OB-336船队已经在浓雾中解散了。6艘潜艇仍在继续追击解散了的船队，但是所有潜艇都因浓雾和燃料短缺而受到了影响，只有U-108号击沉了希腊船“尼古拉斯·帕特拉斯”（Nicolas Pateras）号。

6月24日U-79号继续追踪HX-133船队，傍晚U-651号赶来并向3艘货船发起了攻击，击沉1艘。混乱中，加拿大护航舰再次毫无目的地进行了还击。此后不久，OB-335船队的“剑兰”号驱潜快艇和OB-336船队的4艘护航舰都赶到了，这使得HX-133船队的护航舰达到了10艘。

6月25日午夜，“剑兰”号发现1艘潜艇正从船头附近驶过，这艘潜艇就是U-71号，此时它正调整位置准备攻击，“剑兰”号全速向它撞去，但是由于担心撞击很可能会导致自身损伤，因此又中途停止了撞击，U-71号发现护航舰后赶紧下潜，“剑兰”号随即获得了稳定的声呐信号，立即发起了五轮攻击，投下了30枚深水炸弹。英国“旱金莲”（Nasturtium）号驱潜快艇也赶来助战，投下了6枚深水炸弹。一个小时后，遭受重创的U-71号浮出了水面，希望能够在黑暗中逃脱。“剑兰”号发现了潜艇但却因“旱金莲”号挡在中间而无法进行火炮轰击，“旱金莲”号离开后，“剑兰”号的火炮随即开火，命中潜艇的指挥塔。“剑兰”号以为将其击沉，实际U-71号带着严重的损伤返回了洛里昂。

6月26日，HX-133船队在10艘护航舰掩护下继续向东行驶。黄昏时分已有6艘潜艇陆续赶来，U-79号击伤1艘10400吨的英国油轮，U-552号也命中了1艘货船，但鱼雷没有爆炸，此后U-552号因燃料和鱼雷都耗完而返回了洛里昂。U-562号也试图向船队发起进攻，但却被击退了。U-564号大开杀戒，连续进攻命中了3艘货船，其中2艘被击沉1艘被击伤。

6月27日凌晨，U-556号也加入到了攻击中，尽管潜艇的左舷电动机连接器产生了非常响的噪音，但U-556号还是在白天发起水下攻击，英国驱潜快艇“旱金莲”号通过声呐探测到了U-556号，立即投下了20枚深水炸弹，接着另两艘英国驱潜快艇也都赶来了，但是都没有获得潜艇的声呐信号，“旱金莲”号引导“塞兰戴恩”号驶向了可能的潜艇位置，“塞兰戴恩”号投下了24枚深水炸弹也没有任何明显效果，这使“塞兰戴恩”号和“剑兰”号都对“旱金莲”号的发现表示怀疑，但最终“剑兰”号也获得了潜艇的声呐信息，并向它发起了攻击，投下了10枚深水炸弹，水面上出现了大范围的油渍。——U-556号已经遭到重创，关闭了产生噪音的左舷电动机后又由于艇尾严重进水使右舷电动机线路短路，被迫重新启用左舷电动机。然而艇尾持续进水，并开始失控。艇长沃尔法特只好下令上浮，刚浮出水面，就被“剑兰”号投下的深水炸弹命中艇尾甲板，随后3艘驱潜快艇一起用100mm火炮向潜艇猛烈开火，不少艇员伤亡，沃尔法特只得下令弃艇。“剑兰”号认为有捕获U-556号的希望，因此派出了1艘载有跳帮组的救生艇，但跳帮组一登上潜艇就发现控制室已经进水，并且还闻到了氯气的味道，很明显潜艇正在急速下沉，因此跳帮组放弃了捕获潜艇的计划，仅仅带回了1本鱼雷保养手册和1个鱼雷引信。U-556号艇员中有40人获救，艇长沃尔法特也成为第六位被击沉的也是第三位被俘虏的获得骑士十字勋章的艇长（他在U-14号、U-137号以及U-556号上的总战绩是20艘共计56389吨）。

当天下午，HX-133船队的护航舰进行了一些调整，加拿大护航小组离开船队驶向了冰岛，由于船队蒙受不小损失，而它们又没能任何斩获，因此在冰岛遭到了批评。C.D.霍华德-约翰斯顿（Howard-Johnston）指挥的英国第12护航小组接替加拿大护航小组继续护送船队，这样最后一段航程的护航舰总数达到了13艘。

■ “花”级驱潜快艇。

潜艇还在继续追踪并攻击HX-133船队。6月29日凌晨，U-651号在4天的追踪后，终于重新追上了护航船队，从水下发射了2枚鱼雷，命中了船队的旗舰6300吨的英国货船“格雷伯恩”（Grayburn）号，使该船在4分钟内就沉没了。附近的英国油轮“安娜达拉”（Anadara）号，非常勇敢地向在水下的U-651号撞去，将其撞伤。

第12护航小组进入了作战状态，他们都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首先随意地投下了一些深水炸弹以震慑潜艇，迫其下潜，随后2艘护航舰就报告获得了稳定的声呐信息，随即开始攻击，有1枚深水炸弹落到了距离U-651号很近的地方，使得被“安娜达拉”号撞伤处裂口更大，艇尾大量进水，U-651号一直潜到了水下160米深处，艇长劳迈耶希望能够通过控制电动机控制整艘潜艇，并为此耗尽了所有电量仍未奏效，最后只得上浮。浮出水面后，潜艇启动柴油机的烟雾很快就被驱逐舰“马尔柯姆”（Malcolm）号发现了，“马尔柯姆”号一边报警，一边开炮，潜艇甲板炮被击中起火，这时另外4艘护航舰也赶来了，用火炮向潜艇猛轰，在护航舰的猛烈炮火下，劳迈耶只得决定弃艇，45名艇员全部被俘。不少历史学家认为击沉U-651号的头功应属“安娜达拉”号油轮。

船队逐渐接近严密保护的西部大道，潜艇只得放弃了攻击。此次护航船队之战，大约有14艘潜艇发现了HX-133船队，但只有5艘潜艇击沉6艘共计38000吨，德军有U-556号和U-651号两艘潜艇被击沉，U-71号遭重创。此外还击沉了OB-336船队的3艘11300吨，合计9艘49300吨。

■ U-203号属于VII型，航程较短，难以在巡航海域活动较长时间。

这次护航战促使德军对潜艇破交作战的战略战术进行了重大调整，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将潜艇从格陵兰海域撤退到了更东部的海域。因为尽管在冰岛以西格陵兰以南海域，反潜飞机数量还不多，实战经验丰富的护航舰数量也不多，潜艇活动相对安全一些，但是这一海域范围太宽广了，为数不多的潜艇难以对船队展开有效猎杀。邓尼茨将西部巡逻线解散，把潜艇分散到更广大的海域范围之后不久，U-203号就发现了HX-133船队，但是发现船队却无法迅速集结潜艇组成狼群。而且航程相对短的VII型潜艇也难以在这一海域活动，扣除出航和返航所需要的燃料以后，潜艇仅能剩下少量燃料用于巡逻。此外潜艇鱼雷耗尽或出现机械故障后，就必须终止巡逻。除非仍在建造的潜艇油轮或称“补给潜艇”能够投入使用（6艘大型的XIV型补给潜艇正在建造过程中。前两艘，即U-459号和U-460号，将分别于1941年11月和12月建造完成，另外4艘则将于1942年初建成。还将大型XB布雷潜艇改造为补给潜艇。第一批3艘布雷潜艇，U-116号、U-117号和U-118号，分别于1941年7月、10月和12月改造完成），为VII型潜艇在海上提供物资补给、医疗援助以及备件供应，从而延长在格陵兰海域的巡逻时间，否则它们根本就不能在那一海域有效执行任务。

HX船队的提速也增加了潜艇攻击的难度，VII型潜艇航速最高可达17节（柴油机超负荷运转），IX型潜艇则可达18节。除非潜艇遭到了水上或空中护航力量的牵制，否则它们完全可以有效地追踪船队。但即使潜艇要赶上一支沿“之”字形路线前进的快速HX船队，并占据合适的正面或侧翼攻击阵位，也需要很长时间（耗费很多燃料），这样潜艇被护航舰发现并遭受反击的机率就大大提升了，丧失了发动突然袭击的优势。

天气状况以及夏至日的迫近都不利于潜艇继续在格陵兰海域执行任务。返航的潜艇都报告说巡逻期间大约有一半时间，受到浓雾的困扰，能见度几乎为零，浓雾不仅妨碍他们进行侦察而且妨碍了航行（潜艇依赖太阳和星星确定方向）。即使他们不为浓雾所困扰，北部高纬度地区漫长的白天以及短暂的黑夜也使得潜艇在夜间发起水上攻击的时间大为缩短，很多情况下潜艇被迫在白天发动水下攻击。潜艇夜间水面攻击比较灵活而有效，白天水下攻击容易被声呐探测到。

6月英军总共有383艘满载的货船从哈利法克斯和悉尼驶向了英国。潜艇仅仅发现了一支护航船队，即HX-133船队，并击沉了6艘船只。6月，潜艇们没有击沉其他从加拿大开往英国的船只，因此377艘满载船只（大约99%）抵达了目的地。6月的前两周里，在为冰岛-加拿大段的船队建立有效护航之前，潜艇击沉了数量比较多的单独航行的船只，它们多数都是格陵兰南部海域掉队的OB船队的空载船只。潜艇共击沉了22艘这样的单行船只，此外还击沉了OB-336船队的两艘船只，总数达到了24艘船共计134754吨。后两周里，加拿大护航小组以及反潜飞机为冰岛-加拿大段的船队提供了更有效的护航，而且HX船队的航速也提高了，潜艇在那一海域仅仅击沉了5艘单行船只。此外，北海峡附近的潜艇击沉了5艘共计29200吨，亚速尔群岛附近的U-553号击沉2艘8000吨。南部海域的意大利潜艇共击沉了6艘24700吨，但“格劳克”（Glauco）号潜艇被英国驱逐舰“维斯哈特”（Wishart）号击沉。

德国潜艇在攻击HX-133船队时所付出的惨重代价，以及邓尼茨要将潜艇撤离格陵兰海域的决定，都预示着英国已经取得了抗击德国潜艇的初步胜利。许多原因促成了英军的这一胜利：无线电情报（密码机、DF探测、航线分析等）使得皇家海军击沉了“贝尔辛”号补给船、并将多数船队的航线调离了潜艇巡逻线、护航舰和反潜飞机开始为纽芬兰和冰岛启航的护航船队全程护航、HX船队提高了航速、潜艇不能在遥远的西部海域有效地进行攻击、潜艇艇长和艇员的实战经验水准持续下跌。直到1942年10月，德国潜艇再也没能在对HX船队的袭击中取得重大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