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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晚上
1.191 兰宴

兰宴

紫罗兰女士,是粤中歌舞界的一颗明星。这次到上海来,不过在上海大戏院和蝴蝶歌舞社游艺大会中漏一漏脸,凡是听过见过伊的清歌妙舞的,谁不赞美到一百二十分?这一次应了多数人的请求,自十月十七号起在奥迪安大戏院表演四日夜,上星期日特在新新酒楼大宴新闻界。请柬上也列上了我和汝嘉的名字,我便以三分之一的主人的资格,参与斯会。

我在大宴会中,从没有演说过,这一次因须介绍紫罗兰女士,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说几句。我说:“今天紫罗兰女士在这里宴请同业诸君,承诸君惠然肯来,非常荣幸。紫罗兰本是西方的花,考希腊神话,故事女神娓娜丝(司恋爱与美丽之神),有丈夫远行,娓娜丝依依惜别,眼泪掉在泥土中。明春忽在这所在开出一种紫色的花来,香艳可爱,此花就叫做“紫罗兰”。可是如今在提倡国货声中,似乎不必提倡这外国的花,然而在下还在二十年以前,就爱上了此花,以至于我的著书之室就叫做“紫罗兰庵”,我自著的书就叫做《紫罗兰集》,我所编的杂志,也叫做《紫罗兰》。二十年来,我所做的文字中,也有不少紫罗兰点缀其间。近几年来,北平的名妓啊,上海的美容室啊,跳舞场啊,以至于纸烟旱烟啊,也都以紫罗兰为名,足见他们都是爱紫罗兰的。凡是爱紫罗兰的人,便是我的同志,而粤中紫罗兰女士,尤其是我的老同志,因为伊起这名儿,也有好几年了。这次到上海来,因我是紫罗兰的老牌子,所以特来找我,叫我介绍与诸君一见,藉领教益。先前我对于紫罗兰女士的艺术,还有些儿怀疑,以为伊所唱的,全都是粤曲,怕不对我们的胃口,哪知中秋夜在蝴蝶歌舞会中一听了伊的《楼东怨》,却十分明白,并且处处把喜怒哀乐之情表演出来。伊扮的是梅妃,装束也淡雅可爱,更瞧伊的舞蹈,也与上海黎明晖派的舞蹈不同,内中参有汤娥舞、佳丽斯登舞的精华,十分动看。如今伊将于十七号起在奥迪安大戏院表演,要请大家指教。”

当下紫罗兰女士就在伊慈母旁的主席上起来演说,说的是广东白,那娇婉的声音,正如呖呖黄鹂花外啭,只是怕大家听不明白,因由暹罗《国民新闻》主笔君用国语演译。大致是说初到上海,人地生疏,还没有拜访过诸君,很为抱歉。今天得与诸君相见,甚是荣幸。上海是文化最发达的地方,自问艺术上有许多不到之处,要请诸君多多指教。说时屡屡自称小妹,这是粤中女郎自谦之词,上海人是不大听得的。

独鹤姗姗来迟,一到就吃。我不肯放过他,拉他演说。他气不过我,就大大的把我开玩笑,将我的第一次演说,称为处女作,而又说我这次破例演说,不是爱护紫罗兰同志,是特别爱护紫罗兰女士。他所持的理由,是因为我上次在紫罗兰舞场中不肯演说之故。这一番话滔滔汨汨,说得非常气劲,我倒奈何他不得。等他坐下来时,我便悄悄地对他说:“君子报仇三年,我不须三个月,就得报你的仇咧。”如何报仇,将来自有分晓。

演说完毕,由菱花照相馆拍了个全体小影。独鹤吃了三道菜,就拉着我走,因为同时潘竞民君在美丽川菜馆等我们吃饭,连催两次了。我只得向大众告辞,不道临行给林泽苍君拉到隔室去,要我和紫罗兰母女与独鹤、汝嘉合摄一影。当下心急如火,又延迟了一刻钟,方始脱身而逃。此文见报时,紫罗兰女士已在奥迪安登场了,我们快去欣赏这一朵娇小玲珑活泼泼的艺术之花。

(1928年10月18日 第4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