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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晚上
1.79 十二月十二日

十二月十二日

“眷属喜相逢,十二月十二日”,这是丁慕琴令弟惺琴新婚时,天台山农所赠喜联的上联,对于这良辰吉日,可谓大书特书。这天恰也是在下百无聊赖中最有兴味的一天,这一日间的见闻和经历,很有一记的价值,因此这一篇的题目,也就大书特书道《十二月十二日》。

十二月十二日午后我把应办的公事办完了,就上百星大戏院去,看那美国名片《傻子》(The Fool)。是说一个少年教士,立身处世,接物待人,不肯违反正义,因而被人唤做傻子,而他也就我行我素,做了一辈子的傻子,陈义很高。但我觉得这傻子众醉独醒,自处也未免太苦了。看罢影戏,便到会宾楼去吃了惺琴兄的喜酒。楼上十多个桌子,都坐满了。幸喜小蝶、常觉他们一部分的狼虎会员,已占好了地盘,大家便狼吞虎咽起来。席上虽是无所不谈,却也无多可记。不上一个钟头,早已吃得杯盘狼藉,都抹抹嘴散了。

出了会宾楼,还只七点半钟,转往远东饭店袁寒云兄那里,座中有林屋先生。谈笑了半晌,寒兄又拉着我赴古益轩大雄先生之宴,可是我肚子已装得饱饱的,委实吃不下什么东西。寒兄兴高,飞符召花,一口气便是半打,不一会都陆续来了,富春楼、忆情、寄春、韵籁、香田、丽娟,一时莺嗔燕叱,十分热闹。在下本来不局,只为上次在韵籁家欢迎日本画伯桥本关雪氏席上种了个因,韵籁、寄春由不相识而成了相识,于是和寒兄春色平分,转了过来。但我对着这照眼花枝,也不过虚与委蛇罢了。这晚寒兄须往市政厅大同乐会串演昆剧《折柳阳关》,因此带着笛师,随在席上试唱了一节,阖坐静听,击节叹赏。天笑先生说我也大可学习昆曲,只我自知心同鸠拙,不敢尝试,惟有敬谢不敏而已。十点钟时,和寒兄同赴大同乐会。那时郑觐文先生正在鼓瑟,一曲《寿阳宫》,雅韵欲流,继以筥箎合奏,管弦三重奏,和李蜀云女士的粤曲《午夜秋思》,都觉得沨沨动听。末后《折柳阳关》登场,寒兄饰李益,朱传茗饰霍小玉,在桥上分别一幕,相望失声,分外的悽惋,只因寒兄不曾自带行头,冠袍略觉不对劲罢咧。最后是雅歌投壶,有三人衣米色夏布长衣登场,立五步外,将箭投入壶口的孔中。有投入的,便钟鼓齐名,奏驺虞歌志贺。散会时已过午夜,遇见了孙雪泥、沈骏声、张云龛三兄,雪泥邀往新世界参观跳舞场。场中饰葡萄架一大座,士女翩翩,都在一葡萄架下对舞着。场中雇有中国、日本、俄罗斯三国舞女,都是身段婀娜,舞态翩翩。云龛兴到,便和一个西洋装的日本舞女舞了两场,过了一点半钟方始出门。我重到远东,因为城内戒严,索性不再回家,和寒兄长谈到晓。这是我十年来除却出外旅行,破题儿第一遭在外度夜咧。当夜请寒兄写了几件立轴便面,寒兄又撰一联写赠道:“凌云腾浩气,纫佩撷兰花。”到后回到家里,晨旭已照遍大地了。

(1927年1月21日 第19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