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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晚上
1.57 樽边记趣

樽边记趣

先施公司为提倡艺术、发抒美感起见,将于九月一日起在乐园中举行音乐大会七天。行见繁弦急管,豪竹哀丝,将响彻摩星之塔,而上薄霄汉矣。休沐日之晚,遂由缪君侣君设宴东亚酒楼,报告此事于新闻界。

是夕与宴者皆老友,谑浪笑傲,漫无拘束。《时事新报》之蒋介民尤顽皮,手召花之符,跳跃往来,遍为同人召花,有不愿者,强而后可。其夹袋中,藏有一小册子,罗列北里芳名在千数之外,举香巢所在与电话号码,无不备。闻系得之钢丝包车江秋蓼君,居恒什袭珍藏,目之为枕中秘也。蒋潜出此册,按图索骥,凡有藉藉名者,无不在被召之列。与宴之客,有未莅者,蒋则于知单中录其名,预为召一花。愚向不近花,深恐被窘,因哀求豁免,此蒋介石之介弟,遂亦大发慈悲,网开一面焉。

严独鹤之不局,(不叫局也)与愚同,盖吾辈皆狼虎会中人,但知据案大嚼,初不知秀色之可餐也。鹤正狂啖间,忽有二粲者姗姗来其后,其一年事较长,殆为个中前辈。鹤出不意,大窘,团白之面,顿成赤化。而介民则拊掌大笑,以鸣得意。时开心公司之老板徐卓呆方在邻座,忽动其寻开心之兴,就菜单之背,书“恭贺严独鹤先生金婚纪念”十一字,鞠躬置诸鹤前,同人见之,无不绝倒,而鹤亦笑不可仰矣。唐世昌似与彼年事较长之粲者为素识,移座与之絮语,语细不可闻,鹤获此援军,得免于难。已而鹤先行,愚问之世昌,此粲者为谁,则前花国大总统小林黛玉也。

世昌除与前总统秘议军国大事外,又别征一花,亦为徐娘半老而风韵犹存者,促坐腻谈,达一时许,在是夕诸花中,侍坐最久。予戏语世昌,可以“老成持重”四字赠之,即为之上匾,亦不为过也。富春楼亦一度应征而至,坐三分钟即去,一若座之有芒刺者。富已截发,御玄罗旗衫,衣香甚冽,披拂四座久之,其亦如《板桥杂记》中所谓“媚人之妖草”欤。

张秋虫大进步矣,前此被人强奸叫局,窘不可言,今乃自动的飞笺召花。花为谁?则即两阅月前殖边庆功时曾以轻罗小扇加以扑击之前外交总长玉琪而易名为谢爱卿者是也。是夕御一粉霞色碎花长半臂,甚美。侍坐之久,殊不亚于阿唐之半老徐娘,虫真多福哉!是夕包天笑先生未至,而蒋介民已代召一花。已而花来,觅包公不得,蒋遽强颜自座中起曰:“我包公也”。因纳之座后,卓呆持杯而起,大呼包公包公不置,蒋窘,不知所对。愚曰:“今夕召诸花,率为蒋介石介弟一手包办,则称之为包公也亦宜。”

(1926年10月7日 第15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