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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晚上
1.35 富春江上的回忆(上)

富春江上的回忆(上)

“江迴滩绕百千湾,几日离肠九曲环,一擢画眉声里过,客愁多似富春山”。这是清诗人徐阮邻氏的诗。读此诗,便略可知道富春之妙了。前几天,见报纸上载有富阳桐庐水灾,士绅电请赈济的消息,我因不由得回忆起今年春光好时的清游,回忆起那一带水媚山明的富春江来。

年年游西湖,游得腻了,今年清明,我便发起游富春,先承陈冷血先生指示一切,又承王汝嘉兄、至友汪君函托桐庐友人担任招待。清明前四日,我们一行人便出发了,除了我和室人凤君外,有老同学蒋保釐律师、吴云梦伉俪、王汝嘉伉俪、张珍侯伉俪和张子英超、王女爱爱,共十一人。

我们到了杭州,在城站旅馆宿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便赶往南星桥,搭振兴公司的恒新轮往桐庐,分坐官舱三间。因为大家都是熟人,闹盈盈的挤在一起,腾出一间来专放行囊。一路谑浪笑傲,无话不谈,就中吴云梦伉俪还是不满半年的新夫妇,便做了众矢之的。

船入富春江后,顿觉得山绿了,水也绿了,我们容与这山水之间,也似乎衬托得衣袂俱绿。珍侯爱摄影,兀自捧了个摄影机,在船头忙着。将过富阳,天忽下雨了,水面上似乎撒着明珠无数,四山罩在雨气中,似是美人儿蒙着轻绡雾榖一般。同船有两个美国人,在船头和我们攀谈,说这一带风景,绝似日本西京,以女子为比,便可说其秀在骨,与庸脂俗粉不同,我们听了,叹赏不置。

午后五时,雨早已止了,却还没有放晴。船已到了桐庐,刚泊岸,忽有人走上船来,问哪一位是周瘦鹃先生,我心中诧异着,上前一问,才知是汪君函托招待我们的一位陈先生。陈先生导着我们上岸,岸边便是一座旅馆叫做惠宾旅馆,有三层楼,所处地位很好。我们在第三层楼占了三个房间,房金每天每间不过一元,设备虽很粗率,也还勉强可住。这晚在临近的襟江楼中用了晚餐,菜肴的可口,不亚于上海。饭后在旅馆中随意闲谈,凭栏待月,不见月来,只见乱云如絮,在桐君山头相推相逐,别饶奇观。歌女上来卖歌,每元三支,不折不扣,更不肯另卖,满旅馆只听得吚吚哑哑的弦索声和歌唱声,令人起琵琶江上之感。汝嘉惯恶作剧,唤了个杭州小女郎来,年不过十四五,大唱其嗳唷嗳唷的泗州调,唱得大家都肉麻起来。唱完后定要再唱二支,意在换取一块大洋,我们却不敢再行领教。经汝嘉一番交涉,才取了四角钱去,十二点钟才分头安睡。

(1926年7月24日 第13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