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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晚上
1.33 舞场一夕记

舞场一夕记

张子景秋自德京柏林来,吾友李中庸医博士,宴之于倚虹楼。属云龛转邀予,谓张子初返国,颇欲结识海上电影界中之一二明星与名导演家,将以子为介也。予报可,即偕云龛赴宴。途次摘得一星,明星也,挟以俱去,止于倚虹楼之十二号室。中庸与其密友江夏已先在,见有星偕来,则大惊喜,以为异数。予戏曰:“张君自德意志来,欲识海上明星,故吾先示以样子货耳。”星与众皆大噱。

已而张君至,握手寒暄讫,始知其为君劢、公权二先生介弟,留德五年,钻研电影,尝隶柏林之乌发影片公司,任导演兼演员之职,而亲见巨片《斩龙遇仙记》之摄制者。自云此次返国,劈头第一事,即欲一觇海上电影界之盛况。予颔之,略举所知以告。饮啖达十时,余兴未阑,中庸以车迎王子汝嘉于城南,即相偕作舞场游,两车衔接并发。初至新泾别墅,电炬灿烂,而阒无一人。别墅之西名为“Driamland”,译言梦乡,予戏语云龛:“此西名大佳,脱能名副其实,专供痴男怨女作同梦之所,则宾至如归,必不致寂寂如入无人之境也。”云龛韪之,予侪不愿久留,因迴车赴台尔蒙。

既入场,环顾四座,亦复人烟寥落,惟罗刹舞女十数人,啸聚一隅而已。承尘之下,遍悬中国彩纸之灯,可百余盏,中一盏最巨,绘花鸟,似颇工致。灯光微茫中,益以冶乐,似能催人入梦者。江夏擅舞,斥五金购舞券十,趋就罗刹女子,联臂同舞。一姝以白罗带约发,身颀而长,貌亦楚楚,与江夏合舞,工力悉敌。已而中庸、景秋、云龛亦各挟一罗刹女子,相继起舞。予与汝嘉不能舞,则惟有隅坐,作壁上观,如当年黄克强将军之留守南京而已。星固苗条,亦能舞事,而撝谦特甚,中庸、江夏、景秋均请一舞,勉许之,而独却云龛,谓为不御西装之故。云龛因有罗刹女子同舞,亦漠然不为意也。舞少间继以谑浪,以座中有星在,颇不寂寞,柠檬之露、威士忌之酒,纵饮甚烈。是夕之台尔蒙,盖以予侪为上客矣。

夜过半,始驱车返,江夏亲送星去,颊辅酡然,似已有醉意焉。

(1926年7月18日 第13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