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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的晚上
1.15 念炸弹下的北京朋友

念炸弹下的北京朋友

勇于内战的大中华民国健儿,彼此倒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厮杀不休。如今狠上加狠,索性把炸弹抛掷北京城了。我得到这骇人的消息时,正在七里泷山明水媚之间,不由得想起我几位北京朋友来,因便掬着一瓣心香,默祷上天,保佑他们平安。

我想起袁寒云盟兄,已好多时没信来了。他本来住在北京东城遂安伯胡同,诗酒消遣,很觉安闲自在。上月听说曾到天津,借寓国民饭店,以后不知曾否回去,曾否听得这可怕的炸弹声,他的琴书都还无恙么?

我想起老友何一麐将军,是住在北京东单牌楼祥溢胡同的。他很给本报帮忙,又常有极好的短篇小说,替我《紫罗兰》撑场面。不知道这回可也受惊没有。好在他曾死守过南京城一个多月,上马杀贼,下马草露布,听了这种炸弹声大约也稀松平常,不算一回事,况且他那“求幸福斋”的命名很吉祥,定是有幸福而没有祸患的。

我想起老友黄秀琴伉俪。他也住在东城,去寒云寓所不远。他们俩婚后还不到一年,每逢春光明媚时,又往往到北京诸名胜区去踏青摄影。如今满城都是炸弹声,不知道还有这闲情逸致么?在那北海琼岛一带花明柳暗之地,还富有他们俩的并头双影么?

我又想起梅畹华、程玉霜二名伶。他们几次来上海,曾和我有几面之缘。他们是专在红氍毹上扮女妆的,胆力也比较差一些。如今在这可怕的炸弹声中,可还能粉墨登场、做《长生殿》中的杨太真、《红拂传》中的红拂女么?他们的舞衫歌扇,仍一一无恙么?

唉,我的朋友岂止这几位,凡是北京城中的人,都是我的朋友,都是我的骨肉,我都希望他们无恙,祝祷他们平安。

(1926年4月10日 第9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