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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简史
1.12.6.2 二 如实描写,并无讳饰:《红楼梦》的艺术成就

二 如实描写,并无讳饰:《红楼梦》的艺术成就

关于小说《红楼梦》,鲁迅先生曾经论述说:

至于说到《红楼梦》的价值,可是在中国底小说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点在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总之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它那文章的旖旎和缠绵,倒是还在其次的事。(《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

盖叙述皆存本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而世人忽略此言,每欲别求深义,揣测之说,久而遂多。(《中国小说史略》)

这些论述可以说准确揭示了《红楼梦》“如实描写,并无讳饰”的审美追求和艺术风貌。《红楼梦》第一回言及记叙“半世亲睹亲闻”几个女子之事时说:“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所谓“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结合他对“那些胡牵乱扯,忽离忽遇,满纸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红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旧稿”的批评,以及对坏人子弟的“一种风月笔墨”与“千部共出一套”的“佳人才子等书”的批评,完全可以看出,作者的创作主张就是反对胡牵乱扯,反对胡编乱造,反对穿凿附会,强调不落俗套,“新奇别致”,以写实和创新,“令世人换新眼目”。

《红楼梦》作者打破传统思想和写法的写实创新创作主张,在其创作实践中得到了切实的贯彻,以致其作在写人艺术、语言艺术、结构艺术诸方面都取得了惊人的成就。

首先,在写人艺术方面,《红楼梦》塑造的人物多具个性化的性格。

小说在人物塑造上的创新和突破就是打破了过去古代小说人物类型化、脸谱化、绝对化的描写程式,在人物性格真实性的基础上,强化了其人性格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作者通过重大场面与细节描写相结合、正面描写与侧面介绍相结合、对话描写与行动描写相结合、外貌描写与心理描写相结合等各种手段,多层次、多侧面、多维度地凸现了人物的立体感和真实感,使每位人物在基本性格特征的主导下,显示出思想的复杂多样性。比如林黛玉,孤高矜持,洁身自好,多愁善感,是其性格的基本特征,但是,说话尖酸刻薄,多疑小性儿,也是其性格的补充;雍容华贵,品格端方,坦然自信,是薛宝钗的基本性格特征,而圆滑世故,冷漠无情,同样是其身上不可或缺的。即便是性格有些相似的人物,作者也写得决不雷同,比如史湘云与尤三姐都性格豪爽,但前者再豪爽也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而后者怎么豪爽也都难以褪尽市井间人的泼辣气息;林黛玉与妙玉都很清高傲世,孤芳自赏,但黛玉在骨子里透出一种率真任性,我行我素,而妙玉却让人总觉得有几分矫揉造作,故作高深;贾探春与王熙凤都为人干练精明,可探春的干练具有读书人的教养和底蕴,身行以正,不言而威,王熙凤则在很大程度上是精于心术,巧于算计,会耍手腕儿。

在红楼人物画廊中,不管是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还是丫环、奴婢、艺人、伶官,不管是正面的主要的,还是反面的次要的,大都写得栩栩如生、性格各异。

宝、黛、钗三人是《红楼梦》中的主角儿。贾宝玉性格的基本特征,小说第三回中的两首《西江月》词有所概括: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从这些形象而生动的诗意语言中,可以绎凝缩出两个字,来借以说明他的性格,那就是“叛逆”。叛逆精神表现在他生活的各个侧面:对于自己尊贵的出身和富裕的生活,他强烈不满。他自己曾经这样说道:

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枯木朽株,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第七回)

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第四十七回)

空虚沉闷的家庭生活渐渐拉开了他与贵族生活方式之间的距离,加深了他对传统礼教的怀疑和否定。当时每一个男人都该走的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在他看来却是变成“国贼禄蠹”、“沽名钓誉之徒”的邪径。他厌恶四书五经和科举功名,喜爱的是被视为“淫词小说”的《牡丹亭》、《西厢记》之类的“黄色”书籍。对几千年来的男尊女卑观念,他公然提出了挑战,声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第二回),“料定天地间灵淑之气只钟于女子,男儿们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第二十回)。而与周围女子的亲疏远近,他又是以是否为思想上的志同道合者为标准进行划分的,比如第三十六回中的描写:

那宝玉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今日得了这句话,越发得了意,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定省亦发都随他的便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不过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走就回来了,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第三十六回)

在爱情与婚姻问题的处理上,他很有些注重共同思想基础的超前意识。然而,由于时代的限制,贾宝玉尽管厌恶贵族出身及其生活方式,但毕竟还是无从知晓何种生活才富有意义,无法从根本上斩断自己与传统文化的联系,也难以彻底摆脱纨绔子弟的生活习气和浓重的感伤主义、虚无主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十九回有一段评语,说他:“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正大光明,说不得混帐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这或许是对他复杂性格的一个最好诠释。

孤高傲世、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是小说中另一个成功的艺术形象。与贾宝玉一样的叛逆精神,使她同样喜欢《牡丹亭》、《西厢记》一类“淫词小说”,使她默认和同情宝玉违背封建礼法的行径,使她在爱情悲剧中敢于以死进行抗争。不过,父母早逝、寄居贾府的环境也养成了她近乎神经质似的敏感多疑、刻薄小性儿,这样的性格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虽然对自己能起一些保护作用,但同时也会使自己失掉一些人气。薛宝钗作为林黛玉的对手,也塑造得有血有肉。她是封建淑女的标准形象,既“德言工貌”四者得兼,又“安分随时”,“装愚守拙”。她熟谙世故人情,喜怒不形于色,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游刃有余,时常博得上下左右的一片赞扬。但是,恪守传统的道德和礼法,又使她有时变得冷漠无情,虚伪造作。表面上的婚姻胜利,根本无法掩盖她人生的悲剧色彩。

此外,如“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王熙凤,倔强刚烈、敢做敢为的晴雯,老于人情世故的刘姥姥等形象,都塑造得神韵飞动,呼之欲应。

其次,在语言艺术方面,《红楼梦》的叙述语言、对话语言、诗词语言都各臻妙境。

《红楼梦》在北方口语的基础上,吸收了书面语言的精粹,经过高度锤炼与艺术加工,形成了一种精淳晓畅、炉火纯青的文学语言。其一,小说的叙述语言精到准确,十分传神。如第二十三回中贾政传唤宝玉的一段记叙:

……惟宝玉喜之不胜。正和贾母盘算,要这个,要那个,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宝玉呆了半晌,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便拉着贾母,扭的扭股儿糖似的,死也不敢去。……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宝玉只得挨门进去。……(贾政)说毕,断喝了一声:“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宝玉答应了,慢慢的退出去,向金钏儿笑着伸伸舌头,带着两个老嬷嬷,一溜烟去了。

作者很有分寸地择用了“呆”、“扭”、“挪”、“蹭”、“挨”、“退”、“一溜烟”等语词,准确而逼真地刻画出宝玉的神情动态,父子形同猫鼠的关系、迅速转换的感情色彩等也都跃然纸上。

其二,小说的对话语言尤为精彩,很多人物的言谈形神兼备地表现出人物的个性,如林黛玉的尖酸犀利,薛宝钗的含蓄圆融,史湘云的坦诚爽快,王熙凤的诙谐泼辣等等,如鲁迅先生所说:都“由说话而看出人来”(《看书琐记》)。小说第二十九回叙述贾母观看张道士送来的法器时写道:

且说宝玉在楼上,坐在贾母旁边,因叫个小丫头子捧着方才那一盘子贺物,将自己的玉带上,用手翻弄寻拨,一件一件的挑与贾母看。贾母因看见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了起来,笑道:“这件东西,好像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贾母道:“是云儿有这个。”宝玉道:“他这么往我们家去住着,我也没看见。”探春笑道:“宝姐姐有心,不管什么他都记得。”林黛玉冷笑道:“他在别的上还有限,惟有这些人带的东西上越发留心。”宝钗听说,便回头装没听见。

围绕史湘云的麒麟,宝钗、宝玉、探春、黛玉各自虽然不过一句简单的话,但逼真地传达出每一个人的心理和性格:宝钗说得确凿,表明她平素很注意观察人们的饰物,尤其是象征婚配的饰物;宝玉说得傻乎乎的,表明他为人憨厚,不大爱管小事;探春说得干脆,表明她精明机敏,洞察入微;黛玉的话却有些刻薄讥讽,表明她对所谓“金玉良缘”一直怀有警惕和嫉妒。再如第四十七回凤姐陪贾母打牌时的一席话:

凤姐听说,便站起来,拉着薛姨妈,回头指着贾母素日放钱的一个小木匣子,笑道:“姨妈瞧瞧,那个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差我办去了。”话说未完,引的贾母众人笑个不住。偏有平儿怕钱不够,又送了一吊来。凤姐儿道:“不用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叫进去倒省事,不用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推着鸳鸯,叫:“快撕他的嘴!

王熙凤最会讨贾母的高兴,明明是故意输钱给贾母,又装作心疼,话又说得极为风趣,显示了其人的玲珑乖巧,左右逢源。

其三,小说的诗词语言也“文如其人”,展现了人物的性格特征。穿插大量的诗词韵语,是中国白话小说的传统,但是,能够将诗词融化为表现人物性格的有机组成部分,似乎没有一部小说能及《红楼梦》这般出神入化的。比如第七十回叙说林黛玉、薛宝钗等“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作词时,作者运用匠心,特地为黛玉、宝钗二人设计了足以表现其人心胸和情感的词作: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毬。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林黛玉《唐多令》)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薛宝钗《临江仙》)

《唐多令》拟柳絮为薄命人,说它粉堕香残,漂泊无依,阳春不管,谁舍谁收?哀婉缠绵,与寄居贾府、未知归宿的黛玉契合无二;《临江仙》硬是将“一件轻薄无根无绊的东西”翻案得借助外力直上青云,与自信终能坐上贾府少奶奶交椅的宝钗实在是物我难分。又如第七十六回写林黛玉与史湘云二人赏月联诗,史湘云得鹤神助,说出上联“寒塘渡鹤影”,拍手称绝而又不肯服输的林黛玉对出了“冷月葬花魂”。上联潇洒超然,下联冷峻孤绝,都能令人从中想望诗主人的品行和风度。

在诗词语言的表现上,小说的作者似乎最偏爱林黛玉,每次诗社诗赛,夺魁称雄的总是她。仿佛为林黛玉开专场独唱音乐会似的,作者还特地设计了林黛玉独自吟咏的长篇诗作,如第二十七回的《葬花吟》、第七十回的《桃花行》等。这些诗作,是人物形象心灵的独白,对于展示人物的个性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如林黛玉的《葬花吟》: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是作者借以塑造林黛玉这一艺术形象的一篇重要的诗词语言,诗的总的基调有些哀婉凄恻,但字里行间难以掩盖的抑压不平之气还是扑面而来。其中“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对世态炎凉的不平;“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对冷酷现实的愤懑;“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那种洁身自好的洁癖与孤芳自赏的傲骨,等等,都显示了林黛玉性格中不甘屈服的叛逆精神。

再次,在结构艺术方面,《红楼梦》则打破了传统小说的线式结构,采用了网状结构。中国章回小说是在说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同时受到史传文学特别是《史记》的影响,因此叙事方式大都采取线式结构,也就是往往由几个章回结合成一个板块,以集中叙说和单兵突进的方法,介绍人物的行状,推进故事的进展。《红楼梦》由于基于写实原则,又采用了复式主题,既要反映四大家族为代表的封建势力的衰败过程,又要在这样一种特定的历史语境中演示宝、黛、钗的婚恋悲剧,这就决定了小说在结构上必须扬弃线式结构的传统,替代以多维反映社会、立体反映现实的网状结构。

在小说的网状结构中,首尾太虚幻境的神话世界与中间四大家族的红尘世界,红尘世界中的贾府大观园与园外的大社会,大观园中的十二金钗与形形色色的小人物,纵横交错地交织在一起,折射出浑然一体、气象万千的历史画面,充分展示了纷纭复杂、彼此勾连的社会关系。小说便是通过人物在这种结构中的浮沉升降演出了一幕幕中国封建社会末期的人间悲剧。

总之,《红楼梦》是中国长篇小说的典范之作。在它刚刚问世之际,便以手抄本的形式风靡士大夫之间,程伟元《红楼梦序》说:“当时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金数十,可谓不胫而走者矣!”印本刊出后,更加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京都甚至出现了“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得舆《京都竹枝词》)的说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说《红楼梦》又被改编成各种戏曲曲艺,使之越发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同时,《红楼梦》的续书也纷纷登场,仅流行于世的就有《后红楼梦》、《续红楼梦》、《红楼后梦》、《红楼复梦》、《红楼重梦》、《红楼圆梦》、《红楼幻梦》等二十余种,然而所作皆为狗尾续貂,仅只说明《红楼梦》影响巨大而已。

从脂砚斋等评说《红楼梦》开始至今,研究其书的所谓“红学”已有两个多世纪的历史。论者或重“评点”,或重“索引”,或重“题咏”,先有“旧红学”,继之生出“新红学”,而今又有“当代红学”。圈内人又将当代红学分为“曹学”、“脂学”、“版本学”和“探佚学”;圈外人又提出所谓“主流红学”、“草根红学”、“楼外红学”、“楼内红学”等等。21世纪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争说《红楼梦》!谁也无法知道区区“一本《红楼梦》究竟养了多少红学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