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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简史
1.10.1 概 说

概 说

后周恭帝元年(960),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篡夺了后周的政权,建立了宋朝;至宋卫王赵昺祥兴二年(1279)被元兵所灭,赵宋治世三百余年。其间以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为界,此前为北宋,都汴梁(今河南开封);其后为南宋,都临安(今浙江杭州)。

宋代文坛最重要的文学样式是词。两宋文人经过三百年的艰辛创作和不断努力,终于使词这种源自前朝民间的新诗体上升到与诗同起同坐的地位,放射出最灿烂的光彩。

北宋近一百七十年的词可以分作前后两个时期。前期自宋开国至宋仁宗嘉祐八年(1063),共百余年;后期自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至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共六十余年。北宋前期,社会相对稳定,经济比较繁荣,君臣百姓都沉浸在“承平气象”里。宋太宗、宋仁宗等皇帝非常喜欢带有流行色彩的燕乐,他们本人又精通音律,常常亲自制曲,这就犹如指挥棒似的,将臣民的兴趣引向了竞造新声、竞制新词。词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便是在宋仁宗在位的四十余年间(1023~1063)。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家有晏殊、欧阳修、柳永等人,作品形式则由小令逐渐发展到慢词。这些作家与后来的秦观、周邦彦等一起形成了宋代词坛上的婉约词派。

北宋后期的词与前期相比,无论是内容还是风格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导致这种变化的词人是苏轼,他以诗为词,无事不入词,拓宽了词的表现领域,转变了词的柔弱风格。苏轼门下的所谓“苏门四学士”,除秦观之外,黄庭坚、晁补之、张耒三人基本上继承了苏轼的词风。秦观则有背师门,“却学柳七作词”,成为这个时期婉约派的健将。与苏轼稍相前后,词人尚有范仲淹、王安石、贺铸等,他们的某些词作与苏词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时期,还有一位不可忽视的词人,即被王国维称为“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的周邦彦。周邦彦是婉约派的集大成者,他博学多才,精通音乐,主管音乐机关大晟府,所作音律严整,浑厚和雅,对南宋格律派词人姜夔、张炎等影响颇大。

南宋词的一百五十年,同样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自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至宋宁宗开禧三年(1207)为前期,共八十余年;自宋宁宗嘉定元年(1208)至宋灭亡(1279)为后期,共七十余年。南宋前期,民族矛盾成为当时政治生活的焦点,主战与主和之争不能不影响到当时的许多词人,李纲、岳飞、张元干、张孝祥等人的词作都表露了关注民族危亡的忧国忧民之情。一些生活于两宋之际的词人,如叶梦得、李清照、向子等进入南宋后,词作的题材和风格大都发生变化,国运维艰的忧虑,国破家亡的痛楚,都不知不觉渗入到词的字里行间。

这一时期最重要的词人是辛弃疾。他的词作或写抵抗金兵和恢复中原的宏愿,或写对投降派的批判及壮志难酬的悲愤,或写对山光水色、田园风景的赞美。其词继承了北宋苏轼刚健豪迈的词风,与苏轼并称“苏辛”,形成了以二人为首的宋代豪放词派。如果两宋分而言之,则辛弃疾为南宋豪放词派“辛词派”的掌门人。属于辛词派的此时期词人还有陆游、陈亮、刘过、韩元吉、杨炎正、洪咨夔等,成就突出的是陆游、陈亮、刘过三人。

与辛词派成为南宋前期词坛的主流派相比,此时期的婉约派作家李清照、陈克、张镃等人只能算边缘词派,不过,女词人李清照的作品取得了不俗的成就,足可与豪放派作家同日而语。

南宋后期,不少文人在几十年的偏安局面纵容下,沉浸于灯火笙歌之中,消磨了慷慨激昂的斗志,开始全神贯注地进行词的醇化和雅化。这批词人有姜夔、史达祖、吴文英、周密、王沂孙、张炎等,他们主张与遵循的创作标准集中为一个“雅”字,从词的题材内容到词的表现方式,都竭力摒除浅陋、轻浮、低俗和猥亵。从认为“词为艳科”、“诗庄词媚”以及多写个人情愁方面而言,这批词人并未完全逸出婉约派的圈子,但就其刻意讲究词法,推敲声韵,追求形式而言,他们又成为独立于婉约派之外的格律一派。在格律派的旗帜下,这批词人以心态与情感各异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姜夔、史达祖、吴文英等,这类词人多少受到辛弃疾的一些影响,作品中尚能表露追怀往昔繁华、慨叹胡尘未靖的忧国情怀;另一类是周密、王沂孙、张炎等,他们大都是南宋的遗民,对灭亡的宋朝不无怀恋与忧伤,词中时时透露出哀婉凄迷的消沉情绪,作品的措辞由于政治原因也往往隐晦难明。

这一时期还有一些词人与格律派作家不同,如刘克庄、陈人杰、刘辰翁、文天祥等,他们继承了苏、辛的词风,于南宋大厦将倾之际,慷慨悲歌,将自己心中对国破家亡的隐痛,对偷安误国者的不屑,痛快淋漓地释放于自己的词作之中。尽管属于豪放派的回光返照,却也为南宋词坛的谢幕奏响了悲壮的挽歌。

宋词在中国诗歌史上,占有无与伦比的巅峰地位。但是,在两宋文坛上,词并不是唯一的文学样式。在宋代文人的心目中,真正受重视的其实还是正统的诗文。宋代高度发达的文化学术为传统诗文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语境,诸如《文苑英华》一千卷、《太平御览》一千卷、《太平广记》五百卷、《册府元龟》一千卷等“宋四大书”,与《资治通鉴》、《通志》两大史学书的编纂成功,以及造纸术、印刷术、刻书业的进步和著书、藏书的盛行,都为赋诗作文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宋代文人在这种人文气息相当浓烈的文化语境中,从事着传统悠久的诗文创作。

宋诗的创作情况,全祖望曾有中肯的评述,他说:“宋诗之始也,杨(杨亿)、刘(刘筠)诸公最著,所谓西昆体者也。……庆历以后,欧、苏、梅、王数公出,而宋诗一变。坡公之雄放,荆公之工练,并起有声。而涪翁(黄庭坚)以崛奇之调,力追草堂,所谓江西派者,和之最盛,而宋诗又一变。建炎以后,东夫(萧德藻)之瘦硬,诚斋(杨万里)之生涩,放翁(陆游)之轻圆,石湖(范成大)之精致,四壁俱开。乃永嘉徐(徐照、徐玑)、赵(赵师秀)诸公,以清虚便利之调行之,见赏于水心,则四灵派也,而宋诗又一变。嘉定以后,《江湖小集》盛行,多四灵之徒也。及宋亡,而方(方凤)、谢(谢翱)之徒,相率为急迫危苦之音,而宋诗又一变。”(《宋诗纪事序》)所谓宋诗三百年间的四变,道出了宋诗流变的概貌。但是,宋诗不管如何流变,作家不管如何辈出,作品不管如何繁复,它毕竟处于唐诗的阴影之下,艺术造诣虽说胜于元、明、清诗,可到底无法超越唐诗的灿烂辉煌。陈子龙抑宋诗而扬宋词,他说:“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其为诗也,言理而不言情,终宋之世无诗。然其欢愉愁苦之致,动于中而不能抑者,类发于诗余,故其所造独工。”(《御选历代诗余》卷一百一十八引)评说固然很有些偏激,但以为宋诗不如宋词却是不错的。

宋代的散文成就高于宋诗。所谓“唐宋八大家”之中,欧阳修、王安石、曾巩、苏洵、苏轼、苏辙等六家皆在北宋。经过他们的鼓吹与实践,宋代散文确实到了“文理自然,姿态横生”[1]的艺术境界,留下了《醉翁亭记》、《秋声赋》、《前赤壁赋》、《后赤壁赋》等不少优秀的散文作品。

另外,作为中国戏曲雏形的宋杂剧、中国白话小说的开端宋话本,都具有划时代的开创性意义,只可惜宋杂剧剧本与宋话本均已散佚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