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国文学简史
1.9.1 概 说

概 说

唐高祖武德元年(618),李渊灭隋,建立了李唐王朝。至唐哀帝天佑四年(907)朱全忠灭唐,李唐王朝前后长达二百九十年。

经过唐初百年的休养生息,李唐恢复了社会经济,提高了生产力,成为当时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繁荣强盛的帝国。国力的强盛,局势的稳定,政策的开明,为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最佳的环境。中外文化的交流,胡汉文化的交融,南北文化的交汇,儒、释、道思想的兼容,使史学、书法、绘画、雕塑、音乐、舞蹈等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唐代文学便在这样的良好语境中蓬勃发展起来。古文运动兴起了,传奇盛行了,变文出现了,词诞生了,尤其是诗,成为这个时代文坛艺苑中最多彩多姿的文学样式。所谓中国是诗的国度,最典型最充分最有说服力的根据就是它在有唐一代曾经的辉煌:内容那么丰富,风格那么多样,派别那么林立,思潮那么纷纭,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而且,上自帝王、贵族、文士、官僚,下至和尚、道士、尼姑、歌妓,几乎诗非专业,人尽可歌。

学者在探讨唐诗何以兴盛这一课题时,会寻出各种经济的、政治的、历史的、现实的、外部的、内在的原因,其中具有指挥棒作用的皇帝的爱好,以及他们设置的以诗取士的科举制,当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历朝的文人都有一种惟皇帝马首是瞻的心理,都有一种治国平天下的用世精神。李唐帝王们的嗜好和策略正好刺激了文人的这根神经,引得他们纷纷趋之若鹜似的涌进了诗歌创作领域,涌向了科举的各个考场。当李世民在端门看到“新进士缀行而出”时,不禁喜形于色地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唐摭言》卷一),他也许没有想到,闯入他“彀”中的还有不少诗人。

史家习惯上把近三个世纪的唐代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时期。唐高祖建国至唐睿宗先天二年(712)为初唐时期。在这近百年里,古典诗歌完成了最后的律化过程,五七言近体诗的格式已经定型,七言古风也已将南朝“隔句押韵”的“七言新体”确定为基本形式之一。“王、杨、卢、骆”、“沈、宋”、杜审言、张若虚等诗人,虽然成就不如诗仙、诗圣,但他们在古典诗歌的律化与定型过程中,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初唐后期的陈子昂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反对“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鼓吹“汉魏风骨”,试图使诗歌从宫体诗派的阴影中解放出来。

唐玄宗开元元年(713)至唐肃宗上元三年(762)为盛唐时期。在这半个世纪里,出现了一批杰出的作家,如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以及边塞诗派的领军岑参、高适,山水田园诗派的旗手王维、孟浩然等。他们的作品内容充实,风格多样,同时在形式上使初唐已经定型了的七古更加放纵自由,更趋曲折变化,使七律、七绝更趋成熟老到。“岑高”、“王孟”、“李杜”等以其精彩的诗艺传名今古。围绕在这些巨星周围的还有綦毋潜、丘为、祖咏、常建、储光羲、刘长卿、裴迪、王湾、常建,以及王翰、王之涣、李颀、王昌龄、崔颢等。这批人作为创作的中坚,以其优异的诗作装点出波诡云谲的盛唐气象。

唐代宗宝应元年(762)至唐敬宗三年(827)为中唐时期。在这六十五年里,诗歌流派更为增多,元和之前,先有“大历十才子”的活跃,可惜连《旧唐书》都不知“十才子”具体为谁,宋人的《新唐书》及《唐诗纪事》所载又不一致,可知“十才子”恐怕连二流诗人都算不上。就中唯卢纶、韩翃、李益的诗作略有可观。李益如元辛文房所说,“往往鞍马间为文,横槊赋诗,故多抑扬激厉悲离之作,高适岑参之流也”(《唐才子传》卷三),其诗实为盛唐岑高诗派的余响。比李益略早的韦应物,作诗多“效陶体”,所作的山水田园诗在中唐较有成就,其人可为盛唐王孟诗派的亚流。在这一阶段,尚有喜作新乐府诗的元结和顾况,他们二人的作品虽嫌艺术粗糙,但成为从盛唐杜甫到中唐元、白诗派的中介。

白居易说:“诗到元和体变新。”(《余思未尽加为六韵重寄微之》)元和以后,元白与韩孟两大诗派主宰了诗坛。以白居易、元稹为首,张籍、王建、李绅、刘猛、李余等为羽翼的元白诗派,大力推行新乐府运动,内容重写实,风格主坦易,一时间蔚成风气。同时,以韩愈、孟郊为首,贾岛、卢仝、马异、刘叉等为辅的韩孟诗派也崛起于诗坛。他们好以文为诗,词尚险怪,有心领袖艺苑群雄,只是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所作虽然既新且奇,但终无精品传世,只留下“郊寒岛瘦”一语和“推敲”一词,令人想见他们“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作诗苦辛。韩愈的诗作与其显赫的文名很不相称,所幸其诗中的短制间有佳作,如《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晚春》、《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等。倒是“鬼才”李贺与并称“柳刘”的柳宗元、刘禹锡,“诚一代之宏才”,他们用自己的作品为中唐诗苑平添了姹紫嫣红。

唐文宗太和元年(827)至唐亡为晚唐时期。在这唐代最后的八十年里,最杰出的诗人出现在大中以前,即人称小“李杜”的李商隐与杜牧。李商隐的七律与杜牧的七绝犹如灿烂的晚霞,映红了晚唐的诗坛。与李商隐并称“温李”的温庭筠,也是晚唐诗家重镇,只是其词的成就倒在其诗之上。大中以后的半个世纪,诗坛再未出现星级人物,一些二流三流诗人如于、皮日休、聂夷中、杜荀鹤等,其作品无论从思想内容的高度还是从艺术表现的水平看,都已远远不及盛唐中唐的诗人。

当然,唐代文坛并不是诗歌一花独放,在小说方面,受魏晋南北朝的志怪、志人小说,以及前朝的杂史杂传的影响,诞生了传奇小说;随着佛教的传入,出现了俗讲和变文;燕乐的盛行,又催生了一种新的诗歌体式“词”;在彼此较量中,此消彼长、相克相生地共存着骈文与散文等。这些都是唐代文学值得瞩目的新发展,有些内容本书以下各章将有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