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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简史
1.5.4.1 一 宋玉诸赋

一 宋玉诸赋

楚国的另一位诗人宋玉,据说是屈原的弟子。他的性格比较柔弱,所以作品虽有时露出憎恨邪佞厌恶小人的正义感,但终归于消极低沉,司马迁说他“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史记·屈原列传》),至为确当。他的作品有楚辞《九辩》、《招魂》,赋《高唐赋》、《神女赋》、《风赋》、《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这些辞赋在楚辞发展流变史上地位极为重要,它们继承了屈原开创的新体诗形式,又有自己的发展和创新,是楚辞向汉赋演化的过渡和桥梁。

《九辩》为后世文人“悲秋”之作的鼻祖。是诗从风格、手法以至词句都可以看出它是刻意模仿屈原作品的,但它在因袭中有发展,在模仿中有创新。《招魂》大约是宋玉根据巫觋歌词加以润色和改制的。这两篇诗歌最重要的特色是铺陈描叙、精雕细刻,如: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泬寥兮,天高而气清。寂寥兮,收潦而水清。惨凄增欷兮,薄寒之中人。怆怳悢兮,去故而就新。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雁廱廱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时亹亹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

这是《九辩》的首段,其中写秋天的景物,从天上、空中到地面,从听觉、视觉到感觉,多层次多侧面地进行了精细的描摹:天空高远,清气微寒,草木摇落,收潦水清,燕子归飞,鸿雁南翔,鹍鸡悲鸣,寒蝉寂寞,蟋蟀宵行。这种秋色的铺陈描述已经烘托出浓厚的哀伤气氛,而诗人同时又把人间最令人惆怅的际遇遭逢集中纳入了清秋的境界里:游子远行,亲朋送别,去故就新,贫士失职,羁旅无伴,终夜难眠,人过中年,一事无成。这就使得自然的萧条冷落之景与人的怅惘哀愁之情交融为统一而多维的艺术画面。在《招魂》诗中,诗人对四方上下的险恶及宫廷生活的豪华,进行了更为铺张细致的描绘,如东方是长人千仞,惟魂是索,十日代出,流金铄石;南方是雕题黑齿,杀人醢骨,蝮蛇封狐,雄虺九首;西方是流沙千里,雷渊回旋,赤蚁如象,玄蜂若壶;北方是层冰峨峨,飞雪千里;天上是虎豹九关,一夫九首,豺狼纵目,悬人以嬉;幽都是土伯九约,牛身利角,叁目虎首,逐人。后面所写的宫室之伟、陈设之美、女乐之丽、肴馔之珍,更是巨细不捐,详尽繁缛。

《九辩》、《招魂》二诗描写的铺陈、刻画的精细及记叙的模式,正显示了骚体楚辞向赋体演化的倾向。

宋玉另外的四“赋”一“对”,都是反映宫廷生活的,其中有的虽然不无一定的讽喻性,但总的说来并无太深刻的意蕴。不过,它们在文学形式、艺术表现上都有不可忽视的特点。四“赋”均以赋名篇,手法上以铺陈描写、刻意形容为主,这表明它们已基本上从楚辞中独立出来,成为赋体的先驱作品,直接影响着汉赋的勃兴。如《风赋》写风,作者从风的初起写到它的衰减离散,精描细绘,极态穷形,令人如闻其声,如睹其状。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为自己不好色的辩护及反唇讥讽登徒子“好色”使用的也是这种笔法: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厯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这类描写虽为繁复,但还算不甚啰唣,至于《高唐赋》在描写山水树木时则已显示出追求尽力铺陈、华词丽句的倾向,成为汉代大赋铺采摛文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