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黄周星《补张灵、崔莹合传》

黄周星(1611～1680年)，字景虞，号九烟、而庵，上元(今江苏南京)人。一说江夏(今湖北武昌)人。明毅宗崇祯十三年(1640年)进士。授户部给事中，不就职。明亡不仕，隐居于浙江湖州府南浔镇，更名黄人，字略似，号半非，又别号圃庵、汰沃主人、笑苍道人等。七十岁时自沉南浔河而死，以表达对时事的愤激之情。有《九烟先生遗集》等。《虞初新志》卷十三收入他的《补张灵、崔莹合传》。

张灵是唐寅、祝允明的同时代人，与唐、祝交谊颇深。朱承爵《存余堂诗话》、俞弁《逸老堂诗话》卷上、王世贞《艺苑卮言》卷六、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丙集等对其人其诗均有所记载，《补张灵、崔莹合传》即据以敷衍，并参考了若干民间稗乘如《十美图》。小说叙明正德间吴县才子张灵，放浪形骸，以为古今才子佳人惟太白、莺莺足以当之。与乘船路过此地的崔素琼一见钟情，别后日夜思念，忧郁而死。崔专程来吴吊唁张灵，自缢以殉。唐寅将二人合葬，题云“明才子张梦晋佳人崔素琼合葬之墓”。一张一崔，与《西厢记》中的张生、崔莺莺对应。但《补张灵、崔莹合传》的命意则大不同于《西厢记》，而隐隐约约具有某种象征意味。作者在结尾感慨说:“张以情死，崔以情殉，初非有一词半缕之成约，而慷慨从容，等泰山于鸿毛，徒以才色相怜之故。推此志也，凛凛生气，日月争光，又远出琴心犊鼻之上矣!”仿刘安评屈原之语立论，似有意引导读者作比兴的解读。小说中的不少片断，只有在赋予象征意味的前提下，才会感到自然，如“张以情死”一节:

至是忽闻六如至，乃从榻间跃起，急叩豫章佳人状。六如出所摹“素琼图”示之。灵一见，诧为天人，急捧至案间，顶礼跪拜。自陈“才子张灵拜谒”云云。已闻莹已入宫，乃抚图痛哭。六如复出莹所题《行乞图》示之。灵读罢，益痛哭，大呼:“佳人崔素琼!”随踣地呕血不止。家人拥至榻前，病愈甚。三日后，邀六如与诀曰:“已矣唐君!吾今真死矣!死后，乞以此图殉葬。”索笔书片纸云:“张灵，字梦晋，风流放诞人也，以情死。”遂掷笔而逝。

如以日常生活作为参照系，我们会感到笔墨有夸大其词之嫌;但如以明清易代之际诸多遗民(如归庄等)歌哭无端的举止为参照，便觉得恰到好处。也许，《补张灵、崔莹合传》寄寓了黄周星对故国故君的一份忠贞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