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古文家的传奇

明末弥漫天下的传奇风韵，易代之后，仍未衰歇。但应该指出:在蒲松龄之前，清初文坛上没有产生以传奇小说创作为其基本文学事业的作家。他们被人称为传奇小说的作品，常常是由叙事性的古文或笔记变异而成。古文或笔记何以在他们手中被有意无意地写成了传奇呢?黄宗羲《论文管见》的一段话泄露了此中秘密:

叙事须有风韵，不可担板。今人见此，遂以为小说家伎俩。不观《晋书》、《南北史》列传，每写一二无关系之事，使其人之精神生动，此颊上三毫也。史迁《伯夷》、《孟子》、《屈贾》等传，俱以风韵胜，其填《尚书》、《国策》者，稍觉担板矣。^[9]

偏爱“风韵”而不太看重文体之间的区别，小说情趣侵入古文或笔记的领地，就不足为怪了。

清初古文家汪琬《钝翁前后类稿》卷四八《跋王于一遗集》的一段话也不宜草草读过:

小说家与史家异。古文辞之有传也，记事也，此即史家之体也。前代之文，有近于小说者，盖自柳子厚始，如《河间》《李赤》二传、《谪龙说》之属皆然。然子厚文气高洁，故犹未觉其流宕也。至于今日，则遂以小说为古文辞矣。^[10]

汪琬是反对“以小说为古文辞”的。但他这种强烈的不满却正表明，当时用传奇笔法写叙事古文的，确乎不乏其人。

《虞初新志》所收的传奇小说，大多出于古文家之手，如魏禧、王猷定、侯方域、徐芳、周亮工等。其创作年代明显早于《聊斋志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