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
1.20.3.4 4.其他笑话作品

4.其他笑话作品

除了江盈科、赵南星、冯梦龙的创作之外,另有几部笑话作品也值得一提,如李贽《山中一夕话》、陆灼《艾子后语》、张夷令《迂仙别记》、钟惺《谐丛》、潘游龙《笑禅录》等。如:

一人溺入水中,其子呼人急救,许以谢仪。其父在水中伸头曰:“是三分便来救,要多的不必来!”(《山中一夕话·笑倒》)

有公会而分宜(严嵩)子世蕃后至,坐间客曰:“何为来迟?”蕃曰:“偶伤风耳。”王元美唱《琵琶》语曰:“爹居相位,怎说得伤风?”(《谐丛》)

第一则讽刺人爱钱胜于爱命,死到临头还讨价还价;第二则以“伤风败俗”之“伤风”谐“伤风感冒”之“伤风”,借以讽刺奸相严嵩,都不乏机智和情趣。

潘游龙《笑禅录》则以体例的独出心裁而引人注目。他利用佛家语录的形式,前“举”后“颂”,中间插入一个“说”,以讲述笑话。如:

[举]临济示众云:“有一无位真人,常向汝等面门出入,初心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问:“如何是无位真人?”济下禅床擒住,这僧拟议,济托开云:“无位真人是甚干屎橛?”

[说]一人晚向寺中借宿,云:“我有个世世用不尽的物件,送与宝寺。”寺僧喜而留之,且为加敬。至次早,请问:“世世用不尽的是么物件?”其人指佛前一树破帘子云:“此以之作剔灯棒,可世世用不尽。”

[颂曰]人人有个用不尽,说出那值半文钱;无位真人何处是,一灯不灭最玄玄。

“举”所提到的这则禅宗公案本是意味深长的。在实际生活中,一般人观看时,似乎周围的事物上面都有一个标签,一旦从标签上认出它们是什么,就不再作进一步审视。在实用性视觉中,一旦我们认出贴在事物上面的标签,就不再关心事物本身。无论哲学、逻辑学还是科学,所做的事情都是用标签将世界嵌入标本室,似乎人生只是哲学的、逻辑的、科学的,其实生活中更多一些心理体验的成分。为了创造如莺飞草长、杂花生树般生机勃勃的生活,禅宗致力于撕下林林总总的人为标签。临济为何不容僧人“拟议”呢?因为“拟议”就是逻辑和语言的干预,就是贴标签,而一旦被贴上标签,“无位真人”便毫无价值了,只是干屎橛而已。

《笑禅录》的“举”引了禅宗公案,但作者并不关心公案的内蕴,他只是由“无位真人是甚干屎橛”,关合“一人晚向寺中借宿”所打的诳语,构成富于喜剧意味的叠印,讽刺了某种生活现象。将生活中的某些喜剧与禅宗的说法联系起来,机锋侧出,饶有韵味。对禅宗缺少了解的读者能够欣赏其中的生活喜剧,对禅宗有所了解的读者则可进一步领略禅宗公案(或妙语)与生活两相对照所产生的幽默情趣。作品具有双重审美功能。就这一点而言,《笑禅录》是胜过许多笑话集的。

【注释】

[1]丁锡根编著:《中国历代小说序跋集》,12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

[2]永誽等撰:《四库全书总目》,1234页,北京,中华书局,1965。

[3]永誽等撰:《四库全书总目》,1204页,北京,中华书局,1965。

[4]永誽等撰:《四库全书总目》,1204页,北京,中华书局,1965。

[5]陈文新编注:《快读四书》,334页,武汉,湖北辞书出版社,1998。

[6]张岱著:《琅文集》,199页,长沙,岳麓书社,1985。

[7]黄宗羲著,陈乃乾编:《黄梨洲文集》,87、88页,北京,中华书局,1959。

[8]周作人著:《知堂序跋》,588页,长沙,岳麓书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