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赵南星和他的《笑赞》

赵南星(1550～1627年)，字梦白，号侨鹤，别号清都散客。高邑(今河北元氏)人。明万历甲戌进士，历任淮宁府推官、户部主事、吏部考功、文选员外郎。因触犯权贵，革职家居三十年。天启初复任考功郎中，官至吏部尚书。为东林党重要人物，和邹元标、顾宪成号为“三君”。宦官魏忠贤得势时，被遣戍代州，病卒。追谥忠毅。工散曲，小令亦佳。所作《芳茹园乐府》，杂取村谣俚谚以抒发其慷慨不平之气，酣畅淋漓。为诗厌薄前后七子，但未能出其窠臼。文颇恣肆。有《赵忠毅集》、《味檗斋文集》、《史韵》、《学庸正统》等。所撰《笑赞》，凡一卷七十二则，附录一则，有《味檗斋遗书》本、《明清笑话四种》本、《历代笑话集》本。从作者题词可见，赵南星这部《笑赞》是“有所为”而作的。

《笑赞》的体例颇有特点:每则由两部分组成，前一部分是故事，后一部分是作者的评赞。叙赞结合，相得益彰，个别事物往往被赋予了普遍的意义。如:

宋欧阳修做考试官，得举子刘/卷云:“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欧阳修以朱笔横抹之，士人增作四句曰:“试官刷。”

赞曰:俗云“文章中试官”，非虚言也。刘/之卷，如遇爱者，即古今之奇作也。近时一贵人，批韩文云:“退之不甚读书，作文亦欠用心。”以其无轧茁语也。爱瘿瘤者以细颈为丑，文章何常之有。虽然，永叔名人，其所刷者，或亦有见也。

刘^的考卷在欧阳修那里碰了壁，但倘若让喜欢“轧茁语”的“近时一贵人”来判卷，说不定刘^还会高中。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文章中试官”:科举考试中的得意者，不一定真有学问，其成功在于正好投合了考官口味;而失意者倒可能满腹真才实学，却因不合有司绳尺而名落孙山。赵南星的赞，发挥的正是这个意思。

《笑赞》与江盈科《谈言》、《雪涛小说》一样，也充盈着政治讽刺的意味。比如，“以叶自障”的故事在《笑林》中只是个轻松的生活笑话，而赵南星却将它发展为风格沉郁的“隐身草”:有人隐蔽地掠夺他人，有人明目张胆地掠夺他人，对于这类货色，赵南星寓怒骂于嬉笑之中，堪称文章好手。

晚明士大夫常有新鲜、开明的见解，赵南星亦然。“郡人赵士杰半夜睡醒，语其妻曰:‘我梦中与他家妇女交接，不知妇女亦有此梦否?’其妻曰:‘男子妇人，有甚差别。’世杰遂将其妻打了一顿。至今留下俗语云:‘赵士杰，半夜起来打差别。’”故事中的赵士杰看来是个男性中心论者，生活中的许多男子在处理事情时也易于认同赵士杰的态度。但赵南星则站在男女平等的立场上发表评论说:“道学家守不妄语为良知，此人夫妻半夜论心，似非妄语;然在夫则可，在妻则不可，何也?此事若问李卓吾，定有奇解。”其实，不必问李卓吾，赵南星的这则笑话自身就蕴含着惊世骇俗的奇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