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世说”型轶事小说

明代《世说新语》一脉的轶事小说，主要产生于中后期，如何良俊《何氏语林》、李绍文《明世说新语》、曹臣《舌华录》、郑仲s《兰畹居清言》等，其中《何氏语林》与《舌华录》较为著名。

何良俊(1506～1573年)，字元朗，号柘湖，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曾任南京翰林院孔目。好谈兵，善音律。有《柘湖集》、《四友斋丛说》等。所纂《何氏语林》，《明史·艺文志》小说家类著录，三十卷，题《语林》;《千顷堂书目》、《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三十卷，题《何氏语林》。有明嘉靖二十九年何氏清森阁刻本、明嘉靖华亭何氏t经堂刊本、明嘉靖文徵明序刻本、明万历张文柱刻本、乾隆茂清书屋刻本等。其书名得之于裴启《语林》，其义例、门目则以刘义庆《世说新语》为蓝本，全书三十八门，除“言志”、“博识”为自增外，其他悉仍《世说新语》门目之旧。辑录自两汉至元代文人言行，计二千七百余条。每门各有自序，以阐明门目含义及编纂意图。其“言语”门序言曰:

余撰《语林》，颇仿刘义庆《世说》。然《世说》之诠事也，以玄虚为准;其选言也，以简远为宗;非此弗录。余惧后世典籍渐亡，旧闻放失，苟或泥此，所遗实多，故披览群籍，随事疏记，不得尽如《世说》。其或辞多浮长，则稍为删润云耳。

虽曰“不得尽如《世说》”，但统观全书，仍偏于简澹隽雅。编纂者剪裁熔铸，亦颇精审，“虽未能抗驾临川，并驱千古，要其语有根柢，终非明人小说所可比也”。^[4]“方正”门载:

宋太宗一日谓宰臣曰:“朕何如唐太宗?”众皆曰:“陛下尧舜也，何太宗可比。”李文正独无言。徐诵白乐天诗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太宗曰:“朕不如也。”

李文正即李窻，太宗朝官拜平章事。众人皆阿谀太宗，惟独他能委婉地指出太宗的短处，一个立朝有节的大臣形象，寥寥数语，便站立在读者面前。

曹臣，字荩之，安徽歙县人，一说苏州人。所纂《舌华录》，《千顷堂书目》子部小说类著录，《钦定续通考》、《四库全书总目》入子部杂家类。有明万历刻本、《笔记小说大观》本、1934年上海新文化书社排印本、1935年上海大达图书供应社排印本等。该书系采录《世说新语》等数十种书中古今人的问答隽语，分类编辑而成。凡十八类:慧语、名语、豪语、狂语、傲语、冷语、谐语、谑语、清语、韵语、俊语、讽语、讥语、愤语、辩语、颖语、浇语、凄语。每类都冠有曹臣友人吴苑作的小序。

《舌华录·凡例》说:“采古人书不敢一字增损，唯近书有不成语者，小有改易。盖吾改语不改事，罪之者庶可不甚。”其编纂态度是谨慎的。但曹臣的改易，仍有可议之处。如“俊语”的一则:

平康姬马湘兰，甚有声价，一孝廉往造之，不出。积十余年，孝廉成进士，为南御史。偶湘兰坐株连，当审。御史见之曰:“尔如此面孔，徒负往日虚名。”湘兰答曰:“惟往日之虚名，受今日之实祸。”御史怜而释之。

与《舌华录》同时，江盈科《雪涛谐史》亦叙此事，比较起来，便胜过《舌华录》，特转录于下:“金陵平康有马妓曰马湘兰者，当少年时，甚有身价。一孝廉往造之，不肯出。迟回十余年，湘兰色稍减，而前孝廉成进士，仕为南京御史。马妓适株连入院听审，御史见之曰:‘尔如此面孔，往日乃负虚名。’湘兰曰:‘惟其有往日之虚名，所以有今日之实祸。’御史曰:‘观此妓，能作此语，果是名下无虚。’遂释之。”^[5]《雪涛谐史》中，湘兰与御史的对答摇曳生姿，颇为隽永，曹臣的文笔则显得板实，且语意有欠明晰。

从总体上看，明代“世说”型小说以摭拾旧闻为主，尽管作品不少，但成就并不太高。为读者提供新的富于玄远意味的掌故是决定轶事小说价值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