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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
1.19.3.1 1.李昌祺《贾云华还魂记》

1.李昌祺《贾云华还魂记》

《贾云华还魂记》,全文约一万五千字,穿插诗词四十九首,书信二封,祭文一篇。写元至正年间,襄阳才子魏鹏(字寓言)与杭州贾平章之女娉娉(字云华)一见钟情,相互倾慕,私订终身。两家本有指腹为婚之盟,但贾母不愿女儿远嫁他方,致使婚事不成,云华伤心成疾而死,魏鹏亦誓不再娶。阴君感魏生高义,允许云华借尸还魂,二人终得团圆。

据李昌祺《剪灯余话》自序,《贾云华还魂记》系仿睦人桂衡《柔柔传》而作。《柔柔传》已佚,无从比勘。从作品的具体描述来看,李作实与《娇红记》一脉相承,若干细节如出一辙。如云华因吃春鸿、兰苕的醋,和二人闹翻,二人怀恨,便在魏、贾于后花园下棋取乐时,故意邀莫夫人前往观赏园中的并蒂莲。《娇红记》中娇娘与飞红之间的纠葛,已采用这种架构。

《贾云华还魂记》与《娇红记》的主要区别是易悲剧结局为团圆结局。贾云华曾对魏鹏说:“妾自遇兄来,忘餐废事,心动神疲,夜寐夙兴,惟君子是念。顾以葑菲,得侍房帷,偕老百年,乃深幸也。第恐天不与人方便,不能善始令终,张珙、申纯,足为明鉴。”申纯是《娇红记》的男主角,他与王娇娘的恋情以悲剧告终。既然贾云华有这样的忧虑,李昌祺又怎能让她不幸而言中呢?

李昌祺对《娇红记》的评价颇耐人寻味。一次,云华发现魏鹏所读书中有《娇红记》一册,笑谓侍妾兰苕曰:“郎君观此书,得无坏心术乎?”另一人物福福则斥娇娘为“淫奔之女”。看得出来,李昌祺眼中的《娇红记》是属于“淫书”一类的。既然如此,他何以又兴致勃勃地加以仿效呢?《剪灯余话》自序说,其宗旨是寄意于言外,以见“修辞”之“缛丽”,即表现才思和才情。这大约是实话。所录诗、文、书信,颇有精心之作。试举一例。《娇红记》曾写到申纯因醉卧而不知娇娘光临,以致娇娘疑心他感情不真:

是日生侍舅从邻家饮,至暮醉归。且思娇早间别图之言,疑娇之不复至也,又沉醉睡熟。娇步至窗外,低声唤生者数次,生不能知。娇怅恨而回,大疑生之诞己也,直欲要以盟誓。

这本是个抒发感慨的绝好机会,但娇娘居然没有做诗。李昌祺在这样的空白处发现了用武之地。《贾云华还魂记》重衍了酒醉的细节:

迨暮月明,夫人睡熟,娉乘便赴约,不意生酣寝,酒气逼人,呼之不应,乃怅然行于阶下,徐入生室,取宣毫,写绝句一首于生练裙上,投笔而去。诗曰:

暮雨朝云少定踪,空劳神女下巫峰。

襄王自是无情者,醉卧月明花影中。

对比《娇红记》,李作用笔空灵,确胜一筹。云华的绝句,切近题旨,意象亦疏朗隽逸。接下来,魏鹏和诗填词,以寄云华,俱见才情。不妨一提的是,《金瓶梅词话》第八十二回写陈经济醉卧,潘金莲扑空,不胜烦恼地在壁上题诗一首,即仿李作。

《贾云华还魂记》在明代中后期广为人知,东传朝鲜,对该国汉文小说影响甚巨。明末周清源曾据以改编为拟话本《洒雪堂巧结良缘》,收入《西湖二集》。梅孝己的剧作《洒雪堂传奇》亦取材于本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