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马中锡《中山狼传》

《中山狼传》是马中锡久负盛名的一篇作品。马中锡(1446～1512年)，字天禄，号东田，故城(今属河北)人。成化十一年(1475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因揭发万贵妃弟万通及太监汪直，两受杖责，连续九年不得升迁。后历任大理寺少卿、右副都御史，直至兵部侍郎，因得罪太监刘瑾，被捕下狱，削职为民。刘瑾伏诛后他出任大同巡抚，正德六年(1511年)为右都御史，率禁军镇压刘六、刘七起义;他主张招抚，遭同僚中伤，下狱致死。《明史》本传称他“居官廉，所至革弊任怨”。所作诗文，后人编为《东田漫稿》六卷、《别本东田集》十五卷。

《中山狼传》见《东田漫稿》。写战国赵简子大猎于中山，中山狼中箭，求救于路过此地的东郭先生。东郭先生信奉墨家哲学，以“兼爱”为本，因藏狼于袋中，骗走赵简子。事后，狼非但不知恩图报，反欲以东郭先生充饥。东郭先生无奈，相约征询“三老”的意见。老杏、老j都认为东郭应被狼吃。幸杖藜老人赶到，将狼骗入袋中，准备杀死了事，谁知东郭先生竟迟疑不决。杖藜老人笑道:“禽兽负恩如是，而犹不忍杀。子固仁者，然愚亦甚矣。从井以救人，解衣以活友，于彼计则得，其如就死地何!先生其此类乎?仁陷于愚，固君子之所不与也。”东郭这才醒悟。

中山狼的故事，民间流传已久。《宋人小说百种》、《古今说海》等书中收有宋人谢良所作《中山狼传》。马中锡借用这一题材，以寓言手法塑造了中山狼和东郭先生这两个形象。中山狼残暴、贪婪，具有狼的特性;而能言善辩、忘恩负义，又具有某些人的特征。它引经据典、赌咒许愿向人求救的情态与“鼓吻奋爪”、以怨报德的嘴脸，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东郭先生不问是非，一味“兼爱”，也具有典型性。

《中山狼传》相传是为讽刺李梦阳而作。正德元年(1506年)，李梦阳代韩文草拟弹劾刘瑾的奏疏，被逮下狱，刘瑾必欲置之死地。李梦阳托人带信给康海，请求营救。康海与刘瑾同为陕西老乡。这之前，刘瑾想与康海套近乎，康海反应冷淡;这次康海来刘家为人说情，刘瑾喜出望外，次日即释放了李梦阳。刘瑾倒台后，康海被指为刘党，受到撤职处分，据说李梦阳忘恩负义，未替康海辩白。康海有《读中山狼传》诗:“平生爱物未筹量，那计当年救此狼。”^[6]可见康海救人，而人又负恩反噬，大约确有其事。(不过，这“人”不一定是李梦阳，因为康、李友谊维系终生，并未中断，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别本东田集》认为中山狼影射李梦阳之说为“附会”。)康海本人以及他的朋友王九思都曾据《中山狼传》写成《中山狼》杂剧，陈与郊、汪廷讷亦有同名杂剧。

《中山狼传》的寓意清楚明白:狼总是要吃人的;对于吃人的狼，不应抱有任何同情和幻想。它使我们想起另外两则寓言:一则是《伊索寓言》中的《农夫和蛇》，一则是明初刘基《郁离子》中的《僧人救虎》。看来，对于邪恶者不能讲慈悲，乃是古今中外哲人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