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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
1.18.1.2 2.钱易《越娘记》、《王榭》

2.钱易《越娘记》、《王榭》

钱易(968~1026年),字希白,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咸平二年(999年)登进士甲科。景德三年(1006年)举贤良方正,除秘书丞、通判信州。历任开封知县、鸿胪少卿等职,官至翰林学士。著有《洞微志》及《南部新书》等。

《越娘记》见《青琐高议》别集卷三,题钱希白内翰撰,题下注云:“梦托杨舜俞改葬。”写一个人鬼遇合的故事。大意是:书生杨舜俞自京往蔡,夜行至凤楼坡,遇见一位衣衫褴褛而有“出世色”的女子,此即越娘。越娘原为越州人,随丈夫来到北方。不幸战乱连年,丈夫死于战事,越娘被一武人霸占,不久,武人亦死于战事。越娘昼伏夜行,欲回故乡,为群盗所劫;越娘不甘受辱,“自缢于古木”,群盗乃埋之于此。舜俞见其貌美聪慧,以诗挑之,越娘婉拒,请舜俞将其尸骨迁葬于京西高地。舜俞游蔡回,履行诺言;后三日越娘来,二人“情若夫妻”。因人鬼殊途,越娘怕损害杨的身体,“请从此别”。舜俞思念不已,因爱而生恨,遂召道士作法擒缚越娘;见越娘惨遭“捶挞”,又求道士赦之。一夕梦见越娘,来道珍重。其墓人呼为越娘墓。

人鬼遇合是一个源远流长的题材,唐人所作的《独孤穆》,《聊斋志异》中的《公孙九娘》,都是这一类型中动人心弦的作品。与这两篇名作相比,《越娘记》在描写舜俞与越娘的感情方面,不免拘谨。作者以人鬼殊途为理由,安排越娘疏远舜俞,并让越娘将不明人鬼殊途之理的舜俞谴责了一通。经过这样的处理,一往情深的杨舜俞却在理智上失去了立足之地。如此贬低男主角,是因为作者关注的本来就不是男女之情,他要用人鬼殊途之理节制或压制浪漫的恋情。

作品的核心旨趣是写唐末五代的战乱留在世人心头的阴影。越娘的苦难身世是战乱造成的,她对此感受太深了,所以她一再说:“宁作治世犬,莫作乱离人。”“今之穷民,胜当时之卿相也。”小说中有两段话是刻意将乱世与治世对比着说的。一段出自越娘之口,说的是乱世的情形;一段出自杨舜俞之口,说的是治世的情形,两相对照,更见出乱世的恐怖。作者要突出这一层主旨,所以在写越娘时,总是突出她烙印着乱世痕迹的悲怨情怀。就实现这一艺术目标而言,《越娘记》是成功的。

南宋罗烨《醉翁谈录》烟粉类话本名目中有《杨圣俞》,宋元戏文之《凤凰坡越娘背灯》、元尚仲贤《越娘背灯》杂剧,皆演述这一故事。清代乐钧《耳食录》中《段生》一篇,亦受《越娘记》影响。

《王榭》见今本《青琐高议》别集卷四,有注云:“风涛飘入乌衣国。”本篇原载刘斧《青琐摭遗》。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一二《刘梦得》引《艺苑雌黄》云:“比观刘斧《摭遗》载《乌衣传》,乃以王谢为一人姓名,其言既怪诞,遂托名钱希白,终篇又取梦得诗实其事,希白不应如此之谬,是直刘斧之妄言耳。大抵小说所载事,多不足信,而《青琐摭遗》诞妄尤多。”[4]据此,则《王榭》原名《乌衣传》(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四《辨误·王谢燕》亦云:“近世小说尤可笑者,莫如刘斧《摭遗集》所载《乌衣传》。”)[5],“榭”一作“谢”,作者署为钱希白。本书将《王榭》的著作权归于钱易。

小说叙唐代金陵人王榭以从事海外贸易为业,因飓风覆舟,被飘至乌衣国。登岸,为乌衣翁媪引至其家,并称榭为主人郎。翁有女甚美,许配王榭。久之,榭怀乡欲归,乌衣国王令榭乘飞云轩,由翁媪护送,“合目,但闻风声怒涛,既久,开目,已至其家。”见梁上有双燕呢喃,方悟所止之处为燕子国。燕子为客,故称榭为主人郎。

唐代诗人刘禹锡写过一首《乌衣巷》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钱易以王榭(或作“王谢”)为人名,又以乌衣为燕子国号,构想出一个“风涛飘入乌衣国”的故事,其中似乎不无感慨。他是吴越王的子孙,钱?归宋,钱易诸人也宛如“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旧时王谢堂前燕”了;呼他人为主人郎,滋味不一定好受。

《王榭》很早就引起了读者关注,宋人张敦颐《六朝事迹类编》已将此文引为典据。

《青琐高议》后集卷六收《桑维翰》一篇,亦题“钱希白内翰作”。写桑维翰大拜,因与姜岵秀才年轻时有隙,遂诬以谋反罪斩之。姜诉于天帝,并与同样被桑冤杀的唐赞一起来索桑命,不久桑死。《新五代史》称桑权势极重,“素以威严自持,晋之老将大臣,见者无不屈服”,小说写他恃权跋扈,可谓事出有因。但他事实上是被叛降契丹的将领张彦泽所杀,姜、唐索命的情节乃出于虚构。小说的细节描写较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