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附论金元轶事小说

金元轶事小说以“杂记”体为主，散兵游勇，不成阵势。其中，元杨蠫《山居新话》、郑元《遂昌杂录》、陶宗仪《辍耕录》等，叙事遣词，较有情致。

杨蠫(1285～1361年)，字元诚，杭州人。天历(1328～1329年)中擢中瑞司典簿，以廉慎累迁建德路总管，官至中奉大夫、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所撰《山居新话》，《四库全书总目》入小说家类，四卷。《知不足斋丛书》本、《笔记小说大观》本均为一卷。《说郛》本、《武林往哲遗书》本、《八千卷楼丛刊》本题《山居新语》。卷末有作者至正二十年(1360年)后序，称“凡有益于世道、资于谈柄者，不论目之所击，耳之所闻，悉皆引据而书之”。杨维桢《山居新话·叙》也称道说:“其备古训，类《说苑》;摭拾国史之阙文，类《笔语》。其史断诗评，绳前人之愆;天灾人妖，垂世俗之警，视妖诡淫佚败世教者远矣，其得以说铃议之乎?”^[26]《聂以道断钞》一篇流传甚广。故事带有喜剧意味:一边是卖菜老母拾金不昧，逼儿子将拾到的十五锭钱还给失主;一边是失主机心太重，因舍不得给赏钱，谎称丢了三十锭，于是两人打起官司。结局是大快人心的:县尹聂以道在弄清事实真相后，借口所拾非所失，将十五锭钱给了卖菜老母，而将无理取闹的失主赶出衙门，“闻者莫不称善”。从《聂以道断钞》可以看出，《山居新话》叙事简朴，不乏趣味。

《山居新话》还有考据、志怪等文字，内容稍嫌芜杂。

郑元，字明德，遂昌(今属浙江)人，迁居钱塘(今浙江杭州)。幼颖悟，于书无所不读，至正(1341～1368年)间除平江路儒学教授，因病辞职，流寓平江，后擢升浙江儒学提举，卒于任所。他右臂脱骱，以左手写楷书，自名为尚左生。所作《遂昌杂录》，焦《国史经籍志》入子部小说家类，题《遂昌山樵杂录》，二卷;《千顷堂书目》题《遂昌山人杂录》;《钦定续文献通考》、《四库全书总目》题《遂昌杂录》，一卷。有《续百川学海》本、《古今说海》本、《说郛》本、《说库》本、《笔记小说大观》本等，均为一卷。杂记宋末轶闻及元代高士名臣遗事四十余则，虽卷帙颇狭，却不乏佳制，记郑所南、林景曦、邓剡、贾似道等人的条目，能写出各自的精神风貌。

陶宗仪，字九成，号南村。黄岩(今属浙江)人。元末举进士不第。家贫，以教授自给。洪武初屡征不就，晚年曾任教官。客居松江时，躬亲稼穑。闲则休于树阴，有所得，摘叶书之，贮于盎中。积十年，编为《南村辍耕录》三十卷。又节录历代小说笔记等为《说郛》，为世所重。兼善诗词，有《南村诗集》。

《南村辍耕录》，简称《辍耕录》，《明史·艺文志》小说家类著录，三十卷。焦《国史经籍志》、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同。有明刊成化十年本、玉兰草堂本、1923年武进陶湘影元刻本、《四部丛刊》本、《津逮秘书》本、《丛书集成初编》本、1959年中华书局排印本等。该书多记元代典章制度以及当时社会琐闻，也保存了不少关于诗词、小说、戏曲、音乐和绘画等方面的资料。琐闻的小说意味甚浓，如卷四《奇遇》记揭曼硕与水仙的夙缘，确实称得上奇遇。其构思对《剪灯新话·渭塘奇遇记》、《聊斋志异·王桂庵》当有影响，比如，《王桂庵》中“门前一树马缨花”的诗句，显然是从“庭前一树紫荆花”脱胎。只是这种片断已有志怪之嫌。

《辍耕录》中不乏情节曲折的篇章，如卷四《妻贤致贵》为《醒世恒言》卷十九《白玉娘忍苦成夫》所本;卷五《勘钉》写姚忠肃公审案的才能。这种故事多得之里巷，与六朝轶事小说风格不同。

从淑世或文献的角度看，《辍耕录》也不会令读者失望。邵亨贞《南村辍耕录疏》谓此书“实为载道之文”，“凡六合之内，朝野之间，天理人事，有关于风化者，皆采而录之，非徒作也”。^[27]如卷三《贞烈》写元兵南下时，王清蕙等汉族妇女义不受辱，便表现出弘扬民族精神的意图。《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则就其文献价值立论:此书“于有元一代法令制度及至正末东南兵乱之事，记录颇详。所考订书画文艺，亦多足备参证”。“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谓宗仪练习旧章，元代朝野旧事，实借此书以存，而许其有裨史学，则虽瑜不掩瑕，固亦论古者所不废矣。”^[28]所论甚为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