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世说”型

宋代仿《世说新语》的轶事小说，如孔平仲《续世说》、王谠《唐语林》和李篨《南北史续世说》等，多摭拾旧闻，成就不高，但作为笔记小说的一种类型，承先启后，仍有其小说史意义。其中《唐语林》相对出色一些。

孔平仲，字义甫，一作毅父，临江新喻(今江西新余)人。生卒年不详。治平二年(1065年)进士。历任秘书丞、集贤校理、户部郎中、金部郎中等职，绍圣年间曾被贬为惠州别驾。著有《续世说》、《释稗》、《诗戏》、《珩璜新论》、《良史事证》等。《续世说》凡十二卷，有《宛委别藏》本、《守山阁丛书》本、《粤雅堂丛书》本、《丛书集成初编》本、《四部备要》本等。此书共分三十八门，其中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三十五门一仍《世说新语》之旧，不列豪爽一门，而新增直谏、邪谄、奸佞三门。取宋、齐、梁、陈、隋、唐等时代的人物事迹，分类加以编排;一部分事迹取之于正史如《南北史》、《旧唐书》、《旧五代史》等，一部分事迹取之于笔记如《隋唐嘉话》、《大唐新语》、《宋拾遗》等。南宋秦果《续世说·序》从“发史氏之英华”的角度确定《续世说》的价值，不经意地揭示了这部书偏重事件的特点以及在表现玄学生活情调方面的缺乏。

《续世说》在宋代一度失传，今传本似不完整。《四部备要》本有清钱熙祚跋语，曾举一例:“曾訸《类说》三十一录《续世说》，有‘江南李景宫中作高楼，众皆叹美，萧俨曰:“恨楼下无井，以此不及景阳楼!”’在‘张溥请复八馆条’上，今此条阙，疑传写失去。”这一则，可大体确定为《续世说》佚文。

王谠，字正甫，长安(今陕西西安)人，生卒年不详。宰相吕大防之婿。元(1086～1093年)年间，历任京东排岸司、少府监丞，后官至州通判。徽宗大观(1107～1110年)年间仍在世。所著《唐语林》，《宋史·艺文志》小说家类著录，十一卷，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作八卷，与今本合。有《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丛书集成初编》本、《说库》本、1987年中华书局周勋初校证本等。广雅书局重刻本增遗文一卷、孙星华校勘记二卷，《守山阁丛书》本附钱熙祚校勘记一卷。《唐语林》共分五十二门，其中三十五门一仍《世说新语》之旧，不列捷悟一门，而新增嗜好、俚俗、记事、任察、谀佞、威望、忠义、慰悦、汲引、委属、砭谈、僭乱、动植、书画、杂物、残忍、计策等十七门。《续世说》所记，自刘宋迄五代，贯通若干王朝，《唐语林》则限于唐代。王谠所引的书，多达五十种，根据《永乐大典》所保留的《原序目》，其中四十八种是:

《国史补》、《补国史》、《因话录》、《谈宾录》、《岚斋集》、《幽闲鼓吹》、《尚书故实》、《松窗录》、《庐陵官下记》、《次柳氏旧闻》、《桂苑谈丛》、《纪闻谈》、《东观奏记》、《贞陵遗事》、

《常侍言旨》、《传载》、《云溪友议》、《续贞陵遗事》、《开天传信记》、《戎幕闲谈》、《明皇杂录》、《异闻集》、《大唐说纂》、《刊误》、《卢氏杂说》、《剧谈录》、《玉泉笔端》、《金华子杂编》、《皮氏见闻》、《大唐新语》、《刘公嘉话》、《羯鼓录》、《芝田录》、《资暇集》、《杜阳杂编》、《本事诗》、《玉堂闲话》、《中朝故事》、《北梦琐言》、《唐会要》、《柳氏叙训》、《魏郑公故事》、《国朝传记》、《会昌解颐》、《洛中记异》、《乾-子》、《闻奇录》、《贾氏谈录》。

遗佚的两种书目，《四库全书》馆臣以为即《虬须客传》和《封氏闻见记》，“这或许符合事实”。^[14]这五十种书，有几种在当时就很难得，如《玉泉子》、《洛中记异》;其他书在当时虽非僻书，但到《四库全书》加以著录时，亡佚的已有二十种之多。《唐语林》的存佚之功不可埋没。从所选用的书来看，大体限于杂史、传记、故事、小说的范围，即非正史;这几类著作，注重情趣而不太注重事件本身的重要性，所以从这些书中取材的《唐语林》也颇有魅力。如卷六记韩愈二妾，表现了这位唐代古文大家生活上的另一侧面，宋代文人为了维护韩愈的形象，纷纷攻击这条记载，企图否定其真实性，但近代学者在经过深入研究后，确信这条记载如实而具体地写出了韩文公的为人。^[15]值得提出的是，《唐语林》虽以取材旧籍为主，但并非简单地分类编辑，而是根据具体情况加以增损，在增损中寓创作之意。如卷四五百二十条引《国史补》卷下《叙著名诗公》一文，不仅删去了“杜工部”、“戴容州”等人名，还增加了“张水部”、“李杜”等称呼及下列文字:

元和后，不以名称者:李太尉、韦中令、裴晋公、白太傅、

贾仆射、路侍中、杜紫微;位卑名著者:贾长江、赵渭南;二人连呼者:元、白。

之所以增加这一段，是因为《国史补》作者李肇生活年代较早，对元和以后的人物，在《国史补》时代尚未形成一致看法;王谠生活在宋代，社会舆论已达成稳定意见。这样一些由王谠增加的部分，应该题为“王谠撰”。

《唐语林》也存在问题。如卷三第三百四十一条引《大唐新语》，“突厥阿史那忠节”本为一人，王谠却在“忠节”前加上“与”字，把一人变成了两人。这些错误说明王谠学识欠佳，影响了《唐语林》的声誉。

李篨，四川眉山人，史学家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作者)之子，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任翰林院正字，历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等职。所著《南北史续世说》，凡十卷，明以前未见著录，今存明万历俞安期??堂重修本和竹书堂校录本，题唐陇西李篨撰，前有俞安期序。《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小说家类存目一著录，提要曰:“今考其书，惟取李延寿南北二史所载碎事，依《世说》门目编之，而增以博洽、介洁、兵策、骁勇、游戏、释教、言验、志怪、感动、痴弄、凶悖十一门，别无异闻可资考据。盖即安期辈依托为之，诡言宋本，其序中所设之疑，正以防后人之攻诘，明代伪书，往往如是，所谓欲盖而弥彰也。”^[16]宁稼雨著《中国志人小说史》，据王应麟《困学记闻》卷十三《考史》:“李仲信篨为《南北史续世说》，朱文公谓南北史凡《通鉴》所不取者皆小说也。”^[17]断言此书确为南宋时作品。《南北史续世说》成就不高，远在《唐语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