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唐代笔记小说(含五代)

金克木曾在《燕口拾泥·唐宋的文史》中不无夸张意味地说:“唐人的笔记是传奇，而宋人的笔记是掌故。”^[1]这话加以限定和解释后确有其道理。从轶事小说来看，神怪内容大量侵入;从志怪小说来看，传奇意味更为浓厚:或注重情节，或偏爱藻绘，典型的笔记小说并不多见。

我们说唐代笔记小说以传奇为骨，是指传奇精神和传奇风度濡染了笔记。

所谓传奇精神，指的是一种浪漫情怀。唐代社会弥漫着倜傥不羁的气氛，对才子佳人的恋爱，对嘲弄常规的豪侠，对敝屣人间富贵的隐士，抱有强烈的兴趣。他们那些集中抒发这种兴趣的作品，或为诗，或为传奇;当诗和传奇还不能使他们尽兴时，笔记小说也被拉来助阵。惟其如此，在为数众多的笔记小说集中，我们不难发现若干传奇小说或准传奇小说。比如在戴孚《广异记》中，近乎传奇的有四五十篇，约占全书篇目的七分之一。

所谓传奇风度，指的是与传奇小说相对应的才情和藻思。富于想像，文思婉转，可说是传奇小说的魅力所在。诗如此，传奇如此，就连替人写诗序，他们也依旧偏爱铺张的美、华艳的美。如清初贺贻孙《诗筏》所说，“唐人作唐人诗序，亦多夸词，不尽与作者痛痒相关”，他们决不愿为了准确而损失辞令，决不愿为了意旨之精而放弃藻采之美。这一特点延伸到笔记小说的写作中，就衍生出下述特点:作品充盈着诗情画意;不时可见文采熠熠的描写。与偏于简古的魏、晋、南北朝笔记相比，唐代笔记显得较为绚丽，较为热烈。

当然，笔记毕竟是笔记。如果完全与传奇面目相同，笔记也就不存在了。作为一个有别于传奇的品种，它在题材选择及艺术表达方面的传统特点依旧是存在的，尽管有种种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