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晚期唐人传奇的审美追求

唐末是传奇的蜕变期。或者说，传奇小说从此进入了长期的低谷状态。这集中呈现为三个方面:

第一，从选材来看，“无关大体”的浪漫人生不再处于这一时期传奇的中心。高彦休、柳祥、皇甫枚、康骈等，似乎没有多少以文为戏的兴趣，不想在传奇中像沈亚之、牛僧孺、裴8那样以写一个美丽的故事为宗旨。

第二，有些题材陈陈相因，新意不多。以皇甫氏《原化记》为例，其《周邯》(《太平广记》卷二三二)一篇系将裴8《传奇·周邯》(《太平广记》卷四二二)缩写而成，内容无多大出入，只是将相州改为汴州，王泽改成邵泽，篇末祭龙的改成周邯而已，文字却更为简率。又如《原化记·萧颖士》据薛用弱《集异记·萧颖士》而加以改动，反而弄得不合情理。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二酉缀遗中》说:“《集异记》，河东薛用弱撰……萧颖士遇二少年，谓似鄱阳忠烈王。颖士实八世孙，闻言大骇。后会盱眙长勘发冢盗，乃知二少年实发鄱阳冢，忠烈貌如生，因知颖士状类，此理或然。而《原化记》称颖士遇老翁逆旅中，谓尝为萧八代祖书佐，见颖士貌酷肖，不觉咨叹。则《集异》所载诚有之，而《原化》因附会以为神仙。”^[7]其他如《原化记·葫芦生》(《太平广记》卷七七)之于卢肇《逸史·李藩》(《太平广记》卷一五三)、《原化记·画琶琵》(《太平广记》卷三一五)之于刘敬叔《异苑·P父庙》等，其因袭迹象均甚明显。

第三，以议论为小说，削弱了传奇的美感魅力。散文发展到唐末，出现了罗隐《谗书》这一类几乎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的文章，在写法上，简单的故事与由此引申出的尖锐议论相结合，是常用的方式之一。罗隐的这种写法，也为一些传奇作家所采用。柳祥《潇湘录》便极为典型。作者的目的是要表达积郁内心的愤懑不平:或对执政者提出批评，或对某些传统观念提出质疑，或阐述治国的方略。应该说，其立论不乏新警之处，但用传奇来承担这一使命，并不恰当。

《三水小牍》不愧为这一时期最好的传奇集，但其多训诫的倾向却不足为训。《阙史》、《剧谈录》等也爱发劝惩之论。

【注释】

[1]参李剑国:《唐五代志怪传奇叙录》，927～931页，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3。

[2]洪迈撰:《夷坚志》，1221页，北京，中华书局，1981。

[3]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319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4]周中孚:《郑堂读书记(下册)》，660页，商务印书馆，1940。

[5]转引自钱钟书:《管锥编》第二册，757页，北京，中华书局，1978。

[6]汪辟疆:《唐人传奇》本篇叙录，218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7]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366页，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