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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
1.13 第十章 中期唐人传奇:穆宗至懿宗朝(821~873年)

第十章 中期唐人传奇:穆宗至懿宗朝(821~873年)

从穆宗初到懿宗末(821~873年),这是唐人传奇发展的中期。其成就以传奇集为主,较为著名的有:薛用弱《集异记》、李复言《续玄怪录》、薛渔思《河东记》、郑还古《博异志》、卢肇《逸史》、无名氏《会昌解颐录》、陆勋《集异记》、李玫《纂异记》、张读《宣室志》、裴8《传奇》、袁郊《甘泽谣》。单篇的著名传奇有:柳?《上清传》、房千里《杨娼传》、韦馞《周秦行纪》、薛调《无双传》。无名氏《东阳夜怪录》也可能是这一时期的作品。考察中期唐人传奇的精神气质,必须注意到一个事实,即:这一时期的知识精英,普遍有一种置身世纪末的痛苦;而就艺术风貌而言,“传奇”之“奇”的内涵又有了新的扩充或变迁,与此前相比,由人生内容之“奇”到情节之“奇”,风味已大有不同。

从穆宗初到懿宗末,这是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代,在传奇的世界里,也弥漫着感慨深重的忧患意识。与盛期传奇集中抒发人生感慨和关于爱情的玫瑰色的情愫不同,此期作家对政治、对关乎国运的问题格外关心。伴随着咏史诗等富于讽刺意味的文学体制的兴盛,传奇亦多影射和抨击社会现实,李玫《纂异记》尤其锋芒毕露。

世纪末的情绪在传奇中多经由两条渠道流泻出来:一是抒发盛衰无常的感慨,名吊古而实伤今;一是着力渲染大风暴之前密云翳日、令人窒息的气氛。《传奇》、《甘泽谣》等可视为这方面的代表作。

侠士的形象在这一时期发展到了极致。对侠的兴趣和崇拜,产生于两种心理需要:一是心理上的安全需要。时局动荡,万方多难,身处乱世,随时可能遭遇不测。人们渴望出现那种所向无敌而又富于正义感的英雄,由他们来支撑这倾斜的世界。二是心理上的超越需要。文弱书生,碌碌百姓,太渺小了!但人们又向往那个生龙活虎、气势奔放的人生境界。在想像中设计自己,在展望中超越自己,虽是泡影,却毕竟是五光十色、富于魅力的泡影。唐代后期的社会现实,使士大夫的这两种心理需要急遽膨胀,侠士的形象也随之大放异彩,在《传奇》、《甘泽谣》中,我们便见到许多意气风发的豪侠。

人生无常,人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李复言《续玄怪录》等经常表达这一痛苦的人生经验;在这种末世的灰暗阴影里,求仙意识迅速蔓延开来:这也如同陶潜在动荡不宁、死亡相藉的乱世而憧憬温馨芳菲的桃花源一样。无独有偶,此期传奇中的仙境也像桃花源那般诗意盎然,作者们写来总是妙笔生花(自然也不免雷同)。《博异志》、《集异记》中随处可见这类片断。

这一历史阶段的传奇,即使是爱情故事,也常与避乱求仙有关。盛期传奇也写仙女与人间男子的爱情,但多是“思凡”类型;此期则侧重描述仙女对“凡人”的度脱。《太平广记》卷十五《裴航》(出《传奇》)叙裴航历尽艰辛,终与云英“议姻好”,其指向是进入仙界。卷六九《马士良》(出《逸史》)叙马士良答应娶守护上仙灵药的谷神之女为妻,不仅躲过杀身之难,且得长寿。因此,对那些不知恋爱为何物的青年男性,作品在讽刺他们如同木偶的前提下,每每更痛心地惋惜他们错过了仙缘。如《太平广记》卷六八《封陟》(出《传奇》)、卷三五《杨真伯》(出《博异志》)。

此期传奇的另一重要情感内容是:前代文人特有的风神情趣得到了较为雅正、较为充分的展现。回忆过去,这是值得关注的心理现象。它是对失去了的美好生活的追怀;其背景正是现实的动荡。薛用弱《集异记》等娓娓动听地叙说开天盛世的掌故,是有特定的心理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