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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
1.11.2.2 2.张荐《灵怪集》

2.张荐《灵怪集》

《灵怪集》稍晚于《纪闻》。《新唐书·艺文志》小说家类著录,二卷。作者张荐(744~804年),字孝举,深州陆泽(今河北深县北)人,《游仙窟》作者张"之孙。大历末曾任史馆修撰兼阳翟尉,迁左拾遗、太常博士,贞元二十年病死于出使吐蕃途中的纥壁驿。顾况在《戴氏广异记序》里提到“李庾成、张孝举之徒,互相传说”,似即指他有《灵怪集》一书。《广异记序》约作于贞元、元和之际,《灵怪集》成书应当更早,李宗为《唐人传奇》推论“此书之成当在大历年中”,李剑国《唐五代志怪传奇叙录》则云:“本书当成于贞元四五年中,顾况于贞元五年至七八年间为《广异记》作序时本书已行世,故况有‘张孝举之徒互相传说’之语。”均可备一说。原书已佚,《太平广记》引有佚文十余条。

《许至雍》(《太平广记》卷二八三)描写生死不渝的夫妻之爱。许至雍与其妻两情甚笃,妻殁后,“至雍颇感叹,每风景闲夜,笙歌尽席,未尝不叹泣悲嗟”。后得吴巫赵十四之助,与妻鬼魂相见。生者与亡妇相见,这样的情节母题始见于六朝志怪,比如《搜神记》卷二《营陵道人》。生离死别,这是至为悲惨的事,所以,即使是六朝志怪,其笔触也意味浓至。但《灵怪集》无疑抒写得更为凄神寒骨。其中“泪痕皆血”的细节,是对于前人想像的进一步发挥。《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战士为陵饮血。”注:“血即泪也。”晋王嘉《拾遗记》卷七《魏》“薛灵芸”一则写道:“灵芸闻别父母,欷累日,泪下瞮衣。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承泪,壶则红色。既发常山,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泪和血之间还是一种比喻关系。张荐以描写出之,突出了伤心人的痛苦。

《郭翰》(《太平广记》卷六八)写织女与郭翰的婚外恋,是《灵怪集》中最长的一篇。牛郎织女一向以坚贞不渝著称,所以北宋秦观《鹊桥仙》感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张荐却将织女设想成一个轻佻的女子,因“佳期阻旷,幽态盈怀”而背弃牛郎,下凡另寻新欢。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二十二曾点名批评《灵怪集》:“纯构虚词,宛如实事;指其时地,撰以姓名,《灵怪集》所载郭翰遇织女事,则悖妄之甚矣。夫词人引用,渔猎百家,原不能一一核实;然过于诬罔,亦不可不知……”[14]纪昀的话有他的道理。不过,中国传统的诗赋如宋玉《高唐赋》、《神女赋》一向不忌讳凡人与神仙的恋爱,张荐借鉴诗赋的构思,异想天开地为织女重新安排生活,开拓了唐人传奇的想像空间,应该说是有贡献的。沈亚之《秦梦记》即可能受到了《郭翰》的启发。

在写法上,《郭翰》一方面采用史家的纪传体,开头叙郭翰的身世人品,结尾交代“翰后官至侍御史而卒”;另一方面又承袭辞赋的手法,用骈俪文字来形容服饰用具之类,还穿插了几首诗。这些特征,依稀可见《汉武帝内传》的影响,加快了传、记辞章化的进程。后来的传奇作家经常仿效这种文体。

《灵怪集》中还有一些作品值得注意。如《姚康成》(《太平广记》卷三七一)叙“太原掌书记姚康成”“假邢君牙旧宅”过夜,夜闻三人谈艺,批评“时人所作,皆务一时巧丽,其于托情喻己,体物赋怀,皆失之矣”,并各赋一诗。至晓视之,这三人原来是“铁铫子一柄、破笛一管、一秃黍穰帚而已”。这类机锋侧出,假托物怪(或仙鬼)论文赋诗的写法,在唐人传奇中绵延不绝,如《广异记·张?》、《玄怪录·元无有》、《传奇·萧旷》、《纂异记·韦鲍生妓》、《续玄怪录·柳归舜》以及无名氏《东阳夜怪录》等。[15]《王生》(《太平广记》卷四五三)对狐怪似乎抱有几分敬畏与好感。其中的二野狐热心向学,并不无端惹人麻烦。王生恃强凌弱,野狐才实施报复,弄得王生倾家荡产。明冯梦龙《醒世恒言》第六回《小水湾天狐贻书》就是据本篇改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