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
1.11.1.2 2.佚名《补江总白猿传》

2.佚名《补江总白猿传》

作为传奇小说,佚名《补江总白猿传》比《古镜记》成熟。故事说梁将欧阳纥携妻南征,其妻为白猿所劫夺,到救出来时,她已怀孕,不久生下一子,面貌像猴,聪悟绝人。后欧阳纥为陈武帝所杀,其子由好友江总收养,得免于难。

相传这篇小说是用来嘲笑欧阳询的。欧阳询即欧阳纥之子,唐朝有名的书法家。据说他长相像猴,同僚常以此取笑,而他也不甘示弱。刘;《隋唐嘉话》卷中记载:

太宗宴近臣,戏以嘲谑。赵公无忌嘲欧阳率更曰:“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询应声云:“缩头连背暖,绽裆畏肚寒。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团团。”帝改容曰:“欧阳询岂不畏皇后闻?”赵公,后之兄也。[7]

玩笑一直开到皇帝面前,足见这不是一个暗藏心机的话题。影响所及,有人用文章来调侃他,不一定含有什么险恶用心。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四部正讹下》愤愤不平地说:“《白猿传》,唐人以谤欧阳询者。询状颇瘦削,类猿猱,故当时无名子造言以谤之。此书本题《补江总白猿传》,盖伪撰者托总为名,不惟诬询,兼以诬总。噫,亦巧矣!率更世但贵其书,而不知其忠孝节义,学问文章,皆唐初冠冕,至今然史策,岂此辈能污哉!”[8]这似乎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这篇小说用史家人物传记的体例志怪,不再是《古镜记》式的若干片断的连缀,而成为只含一个故事、首尾完整的单篇,为唐人传奇在文体方面走向成熟作出了贡献。清章学诚《文史通义》内篇五《诗话》说:“小说出于稗官……唐人乃有单篇,别为‘传奇’一类,专书一事始末,不复比类为书。”[9]仅视“单篇”的“专书一事始末”的唐人小说为传奇,这当然不够妥当,但可以表明,“专书一事始末”的传记体,在唐人传奇的发展进程中有着不容低估的重要性。

《补江总白猿传》的情节主要包括失妻、寻妻、杀猿等几环,每一环节都能处理得波澜起伏。比如“失妻”部分,作者先让部人提醒欧阳纥:“将军何为挈丽人经此?地有神,善窃少女,而美者尤所难免。宜谨护之。”再写“甚疑惧”的欧阳纥加强防守:“夜勒兵环其庐,匿妇密室中,谨闭甚固,而以女奴十余伺守之。”然后交代:“关扃如故”而其妻已失,四处寻找,绝无踪迹。这个窃妻者是谁呢?作者并不轻易说穿。直到欧阳纥再次入山,“神物”中计被捆绑于床头,这才挑明窃妻者是一头“大白猿”。关目安排,颇具匠心。

注重景物描写是《补江总白猿传》值得关注的特色之一。中国古代的历史散文拒绝写景,只在辞赋、骈文等体裁中才允许描摹山水自然。《补江总白猿传》一方面采用史家体制,另一方面又继承了辞赋、骈文的传统,开传、记辞章化之先河,有助于文体的解放。小说叙欧阳纥第一次入深山寻妻:

南望一山,葱秀迥出。至其下,有深溪环之,乃编木以度。绝岩翠竹之间,时见红彩,闻笑语音。扪萝),而陟其上,则嘉树列植,间以名花;其下绿芜,丰软如毯。清迥岑寂,杳然殊境。

这段文字,不仅抒写出大自然带给我们的美感,而且以其诗情画意造成轻快、愉悦的氛围,显示了作者志异时的游戏心态。

《补江总白猿传》对后世保持了持续的影响力,《清平山堂话本》中的《陈巡检梅岭失妻记》(《古今小说》卷二○作《陈从善梅岭失浑家》)、明瞿佑《剪灯新话》卷三的《申阳洞记》,都由这一故事衍变而来。至于宋初徐铉《稽神录》中的《窃猿妇人》一则,更是《补江总白猿传》的缩写。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卷十所载“桂林猴妖”,则系这一故事的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