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汉武故事》

《汉武故事》当是王嘉《拾遗记》之前的一部志怪集。

历史上的汉武帝热衷于追求无拘无束的快乐生活。无论美人、神仙、音乐，还是狩猎和宫殿建筑，他都满怀兴趣;同时，他身边还活跃着一个诙谐的东方朔。于是，武帝顺理成章地被志怪作家们看中，时常拉他充当小说主角，《洞冥记》如此，《汉武故事》、《汉武内传》亦然。

《汉武故事》杂记汉武帝一生的遗闻轶事，以求仙事迹为多。在求仙过程中，他与西王母、东方朔之间的纠葛最使读者开心:

东方朔何许人也?他在汉武帝时任太中大夫，以性情诙谐滑稽著称。《汉武故事》虚构他偷西王母仙桃及从南窗中偷看西王母的事，可谓逼肖其人。

西王母何许人也?在战国时代的《山海经》中，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其神格为瘟神和杀神，即“司天之厉及五残”。在先秦的《穆天子传》中，她是远方国度的人君，曾与周穆王唱酬。到西汉，西王母成为人们心目中赐寿降福、化险去灾的神仙，成为天命的象征和化身。《汉武故事》中的西王母，便是以“仙灵之最”的形象出现的。她美不可及，又高不可攀，总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芸芸众生。所有的凡人，包括人间天子，在她面前都是委琐渺小的。为了凸显仙凡之间的对比关系，小说强调了一个细节:武帝留下仙桃核，打算在凡间栽种;西王母以调侃的口气告诉他，仙桃三千年才结实，言外之意是:凡人寿命再长也不会超过百岁，怎能奢望收获仙桃呢?人生短暂，而时间无限，当汉武帝从王母的调侃中意识到这一点时，又如何能不惆怅?

汉武帝热衷于求仙，对于所有方士都急欲录用一试，但他并不轻信，他的心头始终有一个疑问:真的有长生久视的仙人吗?在祭黄帝冢时，他意味深长地发问:“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于是，对于夸夸其谈、善于撒谎的方士们，他总是要用事实来加以检验。不少方士因此而露馅、遭殃，比如栾大。栾大骗汉武帝严装入海，意在使这位皇帝葬身鱼腹，然后再编一套汉武帝仙去的话头。汉武帝感到受了愚弄，很恼火，适逢东方朔“言大之无状”，遂决心腰斩栾大。诸如此类的情节，使《汉武故事》在浓郁的求仙氛围中，闪烁着思索甚至思辨的色彩。

《汉武故事》还穿插了不少描写“异物”的片断，如:

王母遣谓帝曰:“七月七日，我当暂来。”帝至日，扫宫内，然九华灯。七月七日，上于承华殿斋。日正中，忽见有青鸟从西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对曰:“西王母暮必降尊像，上宜洒扫以待之。”上乃施帷帐，烧兜末香——香，兜渠国所献也。香如大豆，涂宫门，闻数百里。关中尝大疫，死者相系，烧此香，死者止。

熔“博物”体与杂传体于一炉，这一现象不容忽略。因为，这正是“拾遗”体走向成熟的表征之一。

就主导倾向看，《汉武故事》应是一部志怪小说，但点缀于其中的琐闻轶事，亦足资谈助，如“金屋藏娇”、“老郎颜驷”，已成为许多读者熟知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