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信仰崇拜

尽管原始人类所创造出的原始艺术品简单、粗陋，但从这些艺术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最初的民间美术思维观念的雏形和原始人类巫术宗教与艺术交织的朦胧心态。

（一）巫术礼仪

据考证，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就已出现了巫术。巫术礼仪祭祀活动有很多形式和内容。对于自然物的祭祀体现在对某种动植物的崇拜上，如原始人对狩猎活动的祭拜。还有对自然中风雨雷电的崇拜。古代的祈雨祭礼反映了人类对神秘不可测的自然现象所采取的祭祀手段。一些与水、雨有关的神秘物被人们用作祭祀的对象，最常用的有鱼、蛙等动物。所以众多原始彩陶器皿的纹样都以鱼、蛙等动物为主题。巫术活动是人类古老的文明现象之一。巫术是原始人站在自然之上，利用和操纵某种想象的力量，迫使自然遵从人的意志，从而影响人们生活或自然界并达到一定目的的事件。巫术的仪式表演常常采取象征性的歌舞形式，并使用某种被认为赋有巫术魔力的实物和咒语。

另外，原始先民祈求战争胜利及丰收的场景在许多原始岩画中都有体现，这类祭礼活动往往场面较大，气势恢宏，人物很多，动作造型丰富，表达了人们欢快激动的心情。从这些岩画中我们可以看出作画的原始艺术家的创作激情。原始先民们以猎取动物作为生存的基础，因此狩猎捕获所取得的成功值得全部落的人庆贺一番，在庆功的同时由巫师带领人们进行祭拜，祈求下一次狩猎有更大的收获。从某种意义上说，巫术仪式对原始人类的视觉艺术思维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

（二）巫舞

原始歌舞也是视觉艺术思维得以萌动与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原始先民们所处的生存环境比较危险，对自然的抵抗能力也非常有限，因此原始人类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去适应自然、征服自然、改造自然。他们的思维形式顺应着自然的形式发展，人们的生活中充满了幻想和期待。他们幻想用自己发明的舞蹈形式，利用巫术的威力与上天神灵沟通，求得丰收，求得保佑，人们相信舞蹈具有这些巫术力量，能够使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每种仪式都有一定的象征性，根据仪式的要求，产生不同的歌舞及装扮形式，造型夸张的装扮在许多原始绘画作品中都有表现。如嘉裕关黑山岩画中所反映出的礼仪舞蹈动作及裙装头饰非常有特色。又如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的彩陶内所绘的舞蹈人物形象及云南沧源岩画中五人圈舞的形象，似在举行某种庆典或巫术仪式，人物手拉手，体现出舞者的舞姿及服饰特征。在上古先民举行巫术仪式、击鼓唱歌跳舞时，大都绘身绘面，或用动物皮毛骨角装饰。这种原始装饰的本意并非纯粹从审美的角度出发，而是狩猎民族为了满足人们生存的需求猎取动物，模拟动物的造型或习性所跳的拟兽舞蹈。从简单的拟兽舞蹈中可以看出原始先民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原始巫舞中较为普遍的是狩猎舞，从许多原始的岩壁画中我们可看到狩猎舞的形象。这类舞蹈大都描绘着与狩猎有关的场景。如有的人正在征服野牛，有的人举习弓箭对准猎物，有的人满载猎物而归，还有许多人身披动物的毛皮或主成动物的形象，翩翩起舞欢庆他们狩猎成功（图2-4　马家窑舞蹈纹彩盆）。

图2-4　马家窑舞蹈纹彩盆

从原始岩画对这类舞蹈的刻画中可以看出巫术活动欢庆场面的盛况。如人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双手高举，在巫师和部落首领的带领下，有的击鼓，有的饰以盛装，还有很多人围绕着他们欢呼跳跃，场面热烈，表达出人们喜悦的心情。巫术活动内容驳杂庞大，古代的占卜、祈雨、驱疫、祀神等活动都可以划归巫术的范围，在人类文化发展的低级阶段，它可谓无所不在，如去除疾病、期望丰收、安抚亡灵等。而它的表现方式也极为繁多，有祭祀、歌舞等。傩戏、傩舞可以说是古代楚人祭祀歌舞的遗存。其中的傩面具反映了原始先民的思维观念和造型意识。人们从这些舞蹈形式中感受到心理上的满足，并从装扮的形象中获得美感和灵感，进而启发人们的艺术创作思维。而当原始人在意识到巫术未能如其所愿，无法消除其对自然的恐惧时，这种对自然的恐惧集中体现在其早期崇拜上。

（三）早期崇拜

在原始社会，人们生活和生产劳动条件简陋低下，人们对自然界的现象不理解，没有形成对自然正确的认识，在蒙昧意识的支配下，人们怀中复杂的心情，逐渐产生了原始的崇拜观念，从自然、鬼神等身上来表达寄托。人类早期崇拜中的自然崇拜、灵魂崇拜与祖先崇拜是原始崇拜的三大主要内容，它们构成了中国原始崇拜的基本体系，也成为中国文化精神的重要起点。

1．自然崇拜

当人类进化到一定阶段，思维能力产生了想象之后，就形成了万物有灵的观念。自然崇拜大约出现于新石器时代，是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条件下，伴随着早期人类最初的自觉而产生的一种原始信仰。人与人可以交流，人与自然、神灵也可以交流。人们将支配早期人类生活的自然物和自然力神化，随后人格化或社会化，视其为具有生命、意志、情感、灵性和巨大能力的神灵，并认为其对人的生存及命运会产生各种影响，从而加以崇拜，希望消灾降福和得到佑护。

崇拜自然是原始人类最初的崇拜形式之一，是原始社会一种普遍的现象。大自然崇拜的对象与原始人类的生活环境有关，无论是山河湖海、日月星辰、雷电雨风，还是草木禽兽，都可能会成为人们的崇拜物。随着农业文明的出现，自然崇拜主要包括天地崇拜、动物崇拜、植物崇拜。其中对天神、地神的崇拜为自然崇拜的核心内容。

与世界其他古老民族一样，原始先民最早的自然崇拜对象是带来光明和温暖，带来春夏秋冬更迭的太阳，带来风调雨顺。同时，自然崇拜随着将崇拜对象神灵化，发展出了更为抽象的自然神崇拜及相关的祭拜活动。如很多民间绘画作品出现了天体之神、万物之神、四季之神、气象之神等不同的神灵。北京天坛则是专门用来祭天的建筑，反映了历代人们对天的敬仰。与祭天一样，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对土地崇拜日益重视。在历史进程中，天地崇拜成为中国传统祭祀与崇拜体系中的主流内容。

2．动植物崇拜

动植物崇拜是原始崇拜的重要形式之一，是由当时人们处于狩猎和采集经济时代，动植物是原始人类最基本的生活来源这一物质生活条件所决定的。在旧石器时代，人们把一些自己不能控制的力量集中到动物身上，并将其人格化，对这些自己塑造寄予希望的动植物顶礼膜拜，希望它们帮助自己解决社会生活中的种种难题。崇拜对象多是其食物的来源或人类能够制服的动物，如野牛、马、山羊等。随着原始农业文明的发展，崇拜的对象开始由食物型的动物逐步向超人的力量型与能力型的动物转变。如虎、熊、豹、飞禽等。人们希望自己也能从中汲取到能力与力量，并得到这些动物的庇护。不同地区人们崇拜的对象不同，但相对集中。如北部地区崇拜蛇、东部地区崇拜鸟和蛙、西南部地区崇拜虎、西部地区崇拜鱼和蛙等等。比如，我们熟知的人面鱼纹彩陶盆（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葬具），当时是儿童瓮棺的棺盖。盆内壁用黑彩绘出两组对称的人面鱼纹。人面概括成圆形，额上涂成黑色，可能是当时的文面习俗。嘴旁、耳旁各有相对的两条鱼，构成形象奇特的人鱼合体。头顶的尖状角形物可能呈进行某种宗教活动的化装形象，而人面鱼纹则可能是代表人格化的独立神灵鱼神。

植物崇拜是在万物有灵的观念支配下产生的。原始人类的生活环境不同，各地区动植物的分布存在很大差异，先民认为深井、老树之中，必有神灵居住。千年古柏、百年大槐等一些树木、花草被人们神化，并赋予了某种灵性与神力予以崇拜。各个历史时期的生产和生活情况也有很大变化，动植物崇拜的对象和方式也出现许多变化。植物崇拜的产生晚于动物崇拜，其影响范围也没有动物崇拜广泛（图2-5　原始彩陶四蛙纹灌）。

图2-5　原始彩陶四蛙纹灌

鬼魂崇拜和祖先崇拜是对自然崇拜和动植物崇拜的进一步发展，是自然宗教极为普遍的重要形式之一。对于远古先民来说，肉体的死亡并不意味着灵魂的灭绝，人们会有许多办法使人走向重生，于是便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为了使亡灵在另一世界继续延续其人间的生活，在鬼魂崇拜产生之后，人们的丧葬方式逐步演化成为土葬、火葬、水葬、风葬等各种不同的葬法。先民们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制造了各式各样的随葬品。同时，丧葬仪式也开始流行。这在以后的历史进程中，崇拜发生了裂变，其中一部分内容融入祖先崇拜之中，其余则转化为鬼魂崇拜而步入人间，走上了另外的发展道路。

鬼魂崇拜与逐步形成起来的血缘观念联系在一起，就发展成为祖先崇拜。祖先崇拜或称敬祖，是祭祀、供奉祖先的灵魂的一种宗教习惯。它是基于死去祖先的灵魂仍然存在，仍然会影响到现世，并且对子孙的生存状态有影响的信仰而产生的崇拜。祖先崇拜和神灵崇拜有所不同，对神灵崇拜大多是希望祈求一些利益，但对祖先的信仰多半是为表达亲情或者对先人的尊敬。祖先崇拜最初表现为远古人类对母神的崇拜，所崇拜的内容是女性的生育功能，是对生命由来的崇仰。祖先崇拜是将本族的祖先神化并对之祭拜，具有本族认同性和异族排斥性。并且相信神灵会庇佑后代族人。如动画片《除夕的故事》，介绍了“年”和“夕”的名称缘由。从这些传说中，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人们的宗教信仰。

4．图腾崇拜

图腾崇拜产生于原始社会的后期，是自然崇拜、动植物崇拜和鬼魂崇拜、祖先崇拜结合起来的产物，几乎每一个原始部族都可以找到图腾崇拜的踪迹。图腾往往被当作氏族或部落的标记和名称。图腾的形象大多来源于动植物，其范围非常广泛，但以动物居多。图腾崇拜的对象一般是与本部族或氏族有特殊联系，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崇拜的观念中则含有鬼魂崇拜和祖先崇拜的内容，或把崇拜对象作为本部族的祖先，或将其作为自己的保护神。

图腾崇拜与母系氏族是同时产生的，并且随着氏族的发展而发展。原始人类在面对自然时，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支配地位，他们一方面用人格化的方式去同化大自然，另一方面又有强烈的自我物化以契合大自然的意念，正是这种人化（同化）与物化（异化）的对立统一派生出人类与动物、植物等合体同源、混血、互感的图腾意识和造型。在原始的彩陶纹饰中，就具有广泛而深刻的图腾崇拜背景。

5．生殖、生命崇拜

在原始社会生活条件极为简陋的情况下，饥饿、疾病、猛兽以及天灾人祸等，都使得原始部落的人口增长不能得到保证。繁衍后代的需求和食物的需求同样重要，因此人们以各种形式祈求生殖繁衍和生存，生殖崇拜是人类文化中古老而丰富的形式之一，并且与艺术息息相关。生殖崇拜是人类幼年期特有的信仰，生殖和生命具有神秘与神圣色彩。在世界各地原始岩画及其他艺术品中，有许多关于男女野合、生殖和生殖符号的画面。同时，在人们的生活中还出现了许多美好的原始生殖崇拜的神话、模拟生育场景的绘画以及在巫术活动中的生殖崇拜的祭祀仪式。人类希望自然界中的万物和自己的民族繁殖兴旺，因此，他们虔诚地祭祀生殖之神，生殖崇拜成为原始人类的宗教信仰。当女性崇拜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又发展起男性生殖崇拜。生命繁衍是生殖崇拜文化的主要内核，而农业丰饶是生殖崇拜文化的外延文化的重要哲学意蕴。

原始生殖崇拜及原始艺术中神秘、庄严、抽象的艺术造型风格，凝聚了原始先民艺术创作思维中真诚、古朴、自然的审美境界，他们的作品融入了为生存而表现出来的全部感情，体现的是人类最初的本能的造型观念，这些画面体现出人类对生殖繁衍的崇拜和生殖巫术的重视，具有丰富、夸张和幻想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