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古公亶父,为灭商建周奠定基业
【传统主题版】
后稷之后、文王之前,经十一世,好人有两个,一个是公刘,所谓周族兴隆于世著称于世的政治德业,严格说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建立的,据说当时的民间诗人也做歌配曲大力颂扬之。再一个是很多年后的古公亶父,他更是把周家的德政和仁义推向崇高。
古公亶父时期,有一个称熏育的北方戎狄部族,不断进攻公亶父,要得到他的财产和物品,公亶父就把财物给了他们;谁知这个熏育不知足,再来进攻公亶父,要得到他的土地和民众,民众被激怒了,请求公亶父与熏育开战,还它一点颜色,给它一点教训。
公亶父一脸仁慈与安详,平静地说,大的道理我不说了,我就说一句话,你们应该明白,戎狄来攻打我,要土地和民众,那么民众在我这里,和在他那里,有什么两样么?公亶父后来就和自己的家人悄悄离开了,把那里的土地和民众让给了熏育,然后渡过漆水、沮水(陕西境内,漆水流入沮水而汇于渭水),越过梁山(今陕西韩城与洛川之间),到了歧下(歧,岐山,今陕西岐山县北;歧下,即岐山之南的周原,因称周人)这个地方定居下来。
意想不到的是,他原有的民众,竟都扶老携幼也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跟了来,而且周边氏族部落的民众听说后,也都纷纷迁移而来。
周家原是一次失去,结果得到一次壮大。
那么,公亶父现在就要做一些事情了,他开始废除部族原有的一些落后习俗,大规模营建城郭宫殿屋舍,把民众分别组成邑落编序居住,他是当然的最高统治者,有太师、太保辅佐,下面设立了司徒(亦称司土,掌管农业)、司马(掌管军赋)、司空(亦称司工,掌管百工职事)、司寇(掌管刑狱和纠察)等负责部族具体工作;另设立有“六卿”,管理王室贵族事务。分别为太宰(掌管王室的奴隶和财务)、太宗(掌管贵族事务)、太土(掌管司法)、太史(掌管王的册封和祭典)、太祝(掌管祭祀和祈祷)、太卜(掌管卜筮)。此外,还封有师氏、亚、族等官职,主要是率兵出征或负责防务。他也许不知道,他那时建构的正是一个国家的雏形,并日渐成为众多部落邦族以周为中心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政治集团。据说当时的民间诗人再做歌配曲大力颂扬之。
当然,我们很难说清当时的民间诗人,做了怎样的歌,配了怎样的曲。我们现在只有在《诗经》里找到与他们相关的篇章。赞美后稷的为《生民》,赞美公刘的就是《公刘》,而赞美古公亶父的,就是那篇著名的《绵》了。将这三篇连接起来,即成一个完整的系列,宏大盛美,光华灿烂,完全构成一部周人早期的英雄史诗。其中《生民》全诗8章,每章或10句或8句,按20字句章与8字句章前后交替的方式结构全篇,除首尾两章外,各章皆以“诞”字领起,格式严谨,根本不像是民间传唱的作品,而是完全有着严格的谋篇布局和精心构思,可能为多个高水平的诗人、文人集体创作反复修饰而成。《公刘》也是,全诗6章,每章6句,并均以“笃公刘”三字发端,整齐华美,布局严谨。再看《绵》,共9章,每章6句,长达54句。在内容结构上,全诗以时间为经,以地点为纬,景随情迁,情缘景生,浑然丰满,情景交融。在写作手法上,取舍合理,驾驭得当,略处点到为止,详处工笔刻画;开合承启,既错落有致,又不着痕迹。“如群川之洊(读荐,屡次、连接意)流也,如春华之喧发也,如风之吹万而各以籁鸣也”(明王夫之语)。
我们不妨摘录其中几章,欣赏一下古公亶父迁移到岐山周原上远古欢腾的劳动场面——
于是在此安家邦,于是四处劳作忙,于是划疆又治理,于是开渠又垦荒。打从东面到西面,事无巨细一样样。
先召司空定工程,再召司徒定劳役,房屋宫室使建立。准绳拉得正又直,版筑墙体来夯实,建庙动作好整齐。
铲土入筐腾腾腾,投土上墙轰轰轰。齐声打夯登登登,削平凸墙嘭嘭嘭。成百道墙一时起,人声盖过大鼓声。
于是建起郭城门,郭门高耸入云霄。于是立起王宫门,正门雄伟气势豪。于是筑起大神社,正当防戎那大道。
你不妨体会一下,遥远地想象一下,果然如著名清文学家方玉润对此评曰:“故地利之美者地足以王,是则《绵》诗之旨耳。”不过综观《诗经·大雅》中诸多关于周的诗篇,其赞词溢美、吹捧阿谀,已经到了庸俗不堪让人呕吐的地步。平子实在猜疑不出,这些肉麻到脚后跟的文字,究竟出于谁人之手。
【平子猜疑版】
周人自后稷始,于尧、舜、禹漫长的历史变革中,风云跌宕,兴衰沉浮,以土地为支撑,以农业事王朝,顽强站立不倒,氏族兴旺发达,顺风顺水,保有平安。期间好像没有在那些改朝换代权力斗争中分化组合大起大落。到了商族灭夏,周族就感到面临生存的重大风险和危机了。原因是周族先祖后稷和商族先祖子契,原本一直同为尧、舜、禹三代帝王的重臣,不仅忠心耿耿,而且功勋卓著。但在夏朝晚期,王族腐败,商族崛起,商汤举兵,发动了武装革命;而其时周族是站在夏王朝一边的,这是历史在动荡时期关键时刻必然的政治分化重新洗牌。最后商汤胜出,夏桀被灭。对待这个结果,不管是意外,还是必然;不管是大逆不道,还是人心所向,都是你必须要面对和接受的事实。对此,周人当时的首领不窋(读主,母亲生他于窋,即洞穴或窑洞),审时度势,把握时局,迅速做出了明智的判断和决定,带领族人毅然放弃了先祖肥沃的土地,大举向戎狄游牧民族聚居的遥远西北逃亡,到了今泾河中上游的陕甘边界。不窋的母亲姑姓氏的部落封国原就在这里。
好在这一次长途的逃亡和迁徙,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损失的不过是一点生产资料了,生活家当罢了。那些东西算个鸟,扔就扔了,丢就丢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氏族在劫难中保存了下来,信心保存了下来,传统保存了下来,文化保存了下来。
然而新到一地,白手起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最初处境的巨大艰难,可想而知。后经过不窋、鞠陶、公刘,至庆节几代人不屈的努力和奋斗,终于建起了周人的邦国,即邠(读彬)邑,也称豳(读彬,同邠,即今陕西郴县和句邑一带)。
公刘时期,是周族劫后余生的第一次复兴,经庆节、皇仆、差弗、毁隃、公非、高圉、亚圉、公叔祖类,至古公亶父,开始了周族的第二次复兴。其中,古公亶父做的最重大的一个举措,就是把兴盛起来的周族,从遥远的西北,一下迁移到了岐山的周原。后来的历史表明,这次迁移,包含了多重非凡的意义。一方面,这时周族与商族,有了各自政治目的的和解,公亶父借机迁移,正好可摆脱边境与戎狄长期敌对的困扰;另一方面,强大起来的周人,可能这时已经生了灭商复仇的野心,公亶父正好借机向中原商朝的政治中心推进。
因此我们看到,周族迁移后,那些原来投靠周族的小邑落、小部族,也跟着公亶父的屁股携家拖口,从邠邑迁徙到了岐山周原。这些弱小的邑落和部族,一旦失去了周族的保护,完全无能力和实力,在狄戎部族地盘上生存。——这样来说历史,还有什么意思。司马迁们就不愿意了,于是设计了公亶父面对戎狄的进犯,镇定自若,一句话就把土地和民众拱手让出,真大恩大德,感天动地。在他悄然带家族离开后,还设计了万千民众追随公亶父的崇高德望,一直追随到了周原,更是烘托了公亶父的好人形象,并为周人日后灭商做下了道德的借口和铺垫。你不佩服都不行。至于公亶父在岐山创建了周人浩大富庶的基业,并励精图治刻苦经营,岐山终于成了众多部落邦族以周为中心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政治集团,平子猜测,无论是主观上的还是客观上的,这都为灭商建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诗曰:“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大王是谁,就是古公亶父。
说到这,我们再回到上文提到的所谓当时的民间诗人做歌配曲大力颂扬之的诗歌,即使其中在后世的创作中吸取有民间传颂的内容和成分,但你知道,整部《诗经》,包括真正采集自民间的《国风》部分,后来都有孔子统一校核编订。
那么也就是说,《诗经》孔子是动过了的;孔子动过了的,恐怕就不再是原样了。
另外,当时孔子手里拥有8000余首从民间采集的诗歌啊,除《诗经》300余首外,剩余的都被孔子扔掉了。是否可以说,保存了中国文化的是孔子之流,把中国文化糟蹋得最狠的无疑也是他们。8000多首从民间采集的诗歌啊,在孔子那里编校后就永远不见了,想想,还是可惜得让人心口发疼,更不要说保留下来的那一点点东西,也不再是“原生态”了。
——我这样对孔子的斥责和怀疑,不是说孔子就一定把他的时代“观念”和“立场”加进了《诗经》;其实经过任何人的手,无论怎么小心翼翼,都会留下痕迹和印渍。
不过,坏人坏到极端,好人好的极致,也许人心大义道德持守,就是需要这样的历史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