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寻根问祖:华夏文明起源的诗意遥想
1.9.4 4.伊尹再辨,是名士还是王族

4.伊尹再辨,是名士还是王族

伊尹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伊尹历史的一页有点长。

对不起,我们暂时还不能将这“历史的一页”翻过去。

商汤于建商后十三年去世,伊尹接着又辅佐了商代的第二代、第三代君主。伊尹百岁殁,帝沃丁以礼葬于东亳(今河南虞城西南)。

——事情说来有点复杂,因此我叙述时尽可能地简单明了,你阅读时尽可能地心平气和。这样,我的写作就在你的那里获得了意义,并极大地给了操我们这一行当牛马般辛苦的虚荣、价值和尊严。

历史太久远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把它变得直白和直观。

商朝王位的继承法,自商汤始是这样规定的,即兄终弟及;没有弟弟,才传位给儿子。这个规定我考虑,主要还是那时人们平均寿命都不长,常常是帝王去世时,其子还很幼小,无法亲政,管理国家。这样商汤和伊尹就制订了“兄终弟及”的继承法规。这个法规包含了国家建设多重思考,意义深刻而又重大。然而商汤崩逝后,他没有弟弟,那就按规定应该把王位传给他的长子太丁;但问题是太丁早死于商汤之前,那就只好让太丁的弟弟外丙即位。事不过三,大约也就三年左右,外丙也死了,就由外丙的弟弟仲壬接替。四年后,仲壬也死了。伊尹作为商朝元老,其时已是权倾朝野,于是做主,把太丁的儿子太甲扶上了王位。算来,这个太甲,应该是商汤的孙子。

固然是伊尹做主,但他还真是想让他做主扶立的这位少子,成为一代好君王的。为此伊尹用尽了苦心,一连写了三篇经国经世的文章给太甲阅读,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了。这三篇锦绣文章,其中《肆命》一篇,是教君王辨别是非的;《徂后》一篇,是阐述商汤时期的法律制度的。太甲读后,颇有体会,联系实际,做得不错。但仍然是“事不过三”,到了第三年,太甲就明白过来,我是一国之主,一切应该由我说了算。我为什么要听伊尹的。这天下,他是君王,还是我是。于是就不要伊尹来管教他了,凡事有了年轻人自己的主张。以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伊尹可不愿意了,忍耐着,一再规劝,然而全无效果。

接下来,让我又想起《天下无贼》中黎叔的另一句幽默名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还有一句,就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真的,伊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们看到,伊尹再一次做主,果断把个毛头小子太甲撵滚蛋了,放逐到了商汤墓地桐宫即今河南偃师去了。

伊尹放逐太甲,其结果有两种说法,——历史又一次变得复杂起来。

一种说法来自司马迁的记述,《史记》载:

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伊尹嘉之,乃作太甲训三篇,褒帝太甲,称太宗。

另一种说法见诸《竹书纪年》,曰:

仲壬崩,伊尹放太甲于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太甲七年。太甲潜出,自桐杀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

两种说法,两个结局,天地殊异。第一种说法,让我们领略了历史因贤德的伊尹,变得是如此大美;第二种说法,让我们窥见了历史并不因伊尹的贤德,而改变了流血的残忍。而历史的真相又是如何呢?这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在追问和企图弄明白的疑问和焦急。

那么还是从伊尹厨师身份的认定说起。

就墨子的记载而言,他一边说“伊挚,有莘氏之私臣,亲为庖人,汤得之,举以为己相。”一边又记载了商汤求贤若渴,亲自驾车往见隐耕有莘之野的伊尹。其实伊尹的身份之争主要的就是墨子的这两种记述。司马迁《史记》中也是两说并立。当然,后人则以伊尹为媵(读应,陪嫁)人居庖厨的身份以说汤居多。但从伊尹有权废立太甲,以及死后沃丁以天子礼葬之来推论,上述两种记述都不能使人信任。

现代学者综合历史史料,对此做出了另一种大胆的推测。认为伊尹有可能是有莘氏之子弟,后为有莘氏首领。原则上是和商汤同等地位。后为了灭夏的共同大业,有莘氏不仅与商汤结成联姻关系,有莘氏还放弃了“国家主权”和“君权”,和商联合,并为一国。要知道,商初时,还处于母系社会制度的末期,伊尹所拥有的“舅”的身份不可忽略。这也是解释上述伊尹先一跃而为商汤右相、后能对天子自主废立,以及甲骨文记载其死后与汤同祭、独有享祀的重要一环。

之后商朝建立,成汤为王,伊尹屈为副手。商汤在世时,尚且相安无事,伊尹也为他们共同开创的王朝尽心尽力。但商汤一死,加之新立的天子都是短命之王,伊尹便趁此在朝中大权独揽了。于是做主,立了太甲。这个太甲有人分析,可能不是伊尹“舅”系,只是按序无奈立之,因此很快便被伊尹废除,自己继之。“相”废“帝”,如此轻而易举,又不被指为篡政,伊尹大概是中国历史上的惟一一人。

我们便继续问,伊尹何以有如此大的权力,一生何以有这么大的威望。

有人从商代帝王的庙号上发现了问题。指出庙号为“丁”的可能就是伊尹“舅”系,而庙号为“甲”、“乙”的是“汤”系。而他们很可能按事先的“约定”和“合同”,轮流执政。譬如“太丁”,本来没来得及即位就死了,但他在商代排序年表中仍然算作一代帝王;譬如伊尹死后以天子葬,——天子之葬,就是国葬,又不是私下埋了,那是要举行盛大安葬仪式的,众百官也要亲临大庙祭祀,当时竟无人提出疑义,这就是说,伊尹的帝王身份是被大家承认了的。——而给予他帝王身份的是“沃丁”,然后把伊尹作为天子祭祀的皆为庙号“丁”系。

这其中的“扣合”,想必不是“巧合”。然而这仅仅是依着有关数据所作的一个推论,还需要相当的史料和实物方可证实;那些作此推论的学者们说,伊尹在殷商的祭祀中与殷商前期所拥有的地位、职权和威望,可以确知伊尹的身份,绝非如先秦史料所载,为一奴隶,或隐耕山野,继之“以味说汤”,而得右相之职;从此鸡犬升天,被后世奉为“厨神”,还奉为药剂专家,尊为上古圣贤。

就这吧,关于伊尹。为了维护千百年来中华传统的道德学说,鼓励人们,乐道而忘贱,安德而忘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权且还把他作为奴隶吧。

那么,现在就该说另一天才奴隶傅说了,不过还是少安毋躁,商朝的历史,还没进展到他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