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东一西，公婆各说各有理

夏人的活动范围，史学界没有大的争论。但其统治中心，一直以来有两种不同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夏人是东夷的一支，其统治中心或活动中心在东部地区，即黄河下游的鲁西、豫东一带。另一种看法认为夏人活动中心在西部地区，即今天豫西、晋西南一带。后一说不仅文献资料的根据相对比较充分，近年更获得不少考古资料的证明。夏朝统治的河南西部，就是今天以嵩山为中心的伊、洛、汝、颍流域，大体包括今天的洛阳、偃师、巩县、登封、禹县、临汝、嵩县、伊川等地；夏朝统治的山西西南部，包括今天的涑水和汾水下游一带。传说中的“禹都阳城”，多数人认为即今河南登封东南的告成镇。考古学家在此发现了相当于夏文化纪年的古城墙遗址，但具体城址尚无着落，仍是虚无。

这种太过遥远的历史，历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从近年的情况看，后一种说法显然占了上风，许多观点和考证固然牵强附会，但似乎已成时人定论。

最近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叫“通灵唯心”的博客，坚持前一种意见，也是言之凿凿。我想用偷懒的办法，在此把他（她？）的博客中的观点摘录如下，怕不会引起抄袭的纠纷吧。通灵唯心，下简称“通灵”。

通灵先引了《竹书纪年》关于帝启的记载：

元年癸亥，帝即位于夏邑，大飨诸侯于钧台。诸侯从帝归于冀都，大飨诸侯于璿（读璇，同璇）台。

二年，费侯伯益出就国；王帅师伐有扈，大战于甘。

六年，伯益薨祠之。

八年，帝使孟涂如巴莅讼。

十年，帝巡狩舞九韶于大穆之野。

十一年，放王季子武观于西河。

十五年，武观以西河叛，彭伯寿帅师征西河，武观来归。

十六年，陟。

通灵认为，启即位的“夏邑”，即在今山东昌乐县境内，并引《太平寰宇记》卷十八记缘陵佐证；所谓“冀都”，即《淮南子》所说“九州”中的“冀州”，而非《禹贡》九州之“冀州”。

《竹书纪年》记载夏启统治时期的事迹，主要是权力斗争。首先处理直接的政敌伯益，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伯益之“薨”，为非正常死亡，是被启杀之。至于夏启之“祠”伯益，通灵认为如希特勒之厚葬隆美尔，不过使鬼有所归而不为厉而已。有扈氏、武观，是夏启同姓宗亲，也不满夏启破坏旧章，不服从其统治，遭到镇压。对于夏启镇压有扈、武观，古人一般站在夏启一边。但也有例外，如《淮南子·齐俗训》：“昔有扈氏为义而亡。”所谓“义”，即原始部落“公天下”原则。

伯益的费国在穆陵关以南、沂沭大裂谷之内、马（穆）陵古道侧的山东费县。有扈氏封国在甘水附近。因此通灵认为，过去陕西、河南诸种说法皆不确。唐陆德明《经典释文》曰：“甘，水名。”山东汶泗流域正有甘水、甘渊，与伯益之费相近。《山海经·大荒南经》曰：“东海（即古大野泽）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同书《海内西经》亦云：“（昆仑）开明北有……甘水。”

夏启要讨伐这两个地方，率兵出穆陵关，南下西进，都有高屋建瓴之势。扼关而守，稳如泰山。

“大穆之野”，在《山海经》中又被称之为“大乐之野”、“大遗之野”、“天穆之野”。《海外西经》云：“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舞《九代》。乘两龙，云盖三层；左手操翳，右手操环，佩玉璜。在大运山北。一曰大遗之野。”《大荒西经》云：“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两青蛇，乘两龙，名曰夏后开（启）。开上三嫔（宾）于天，得《九辨》与《九歌》以下，此大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韶》。”大部分学者以为“大穆之野”在河南禹州。但有研究者根据《山海经》描述的地理环境，指出所谓“大穆之野”即崮类山，地理学上又称为方山，夏后启享神的钧台即筑于其上……通灵认为大陵（大乐之野、大穆之野）当是在今鲁西南一带的某一座崮类大山，只是目前不能确定是哪一座，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夏后启享神的大陵钧台不在河南禹县，那里的大陵钧台纯系后人的附会，与古记并不相合，因而不可信。

通灵还认为，《竹书纪年》所说夏启舞九韶的“大穆之野”，可能为穆陵关畔之大岘山。多种文献也记载，在此祭天者很多。联系穆陵关在远古时代无与伦比的战略地位，夏启在这里举行一些祭典、庆典，也是合理的。

另根据《墨子》引《武观》的记载，通灵认为墨子可能以为夏启之纵乐是造成武观叛乱的原因。夏启之子太康，是历史上真正第一个父终子继的帝王，他同样继承了父亲晚年倦政的倾向并变本加厉。《五子之歌》以及屈原《离骚》：“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亦指此事。

很多学者把五子与夏启时作乱之武观等同起来，《汉书》载：“启子，昆弟五人，号武观。”后世学者多承其误，近人游国恩《离骚纂义》说：“五子者，即五观，亦即武观，启之奸子。”其实作《五子之歌》的五子，通灵认为乃第一代孤臣孽子。

秦代以前，没有形成车书混一的大一统王朝，宗主之国实际统治区域有限。夏代前期，统治区域可能更小。《五子之歌》云：“惟彼陶唐，有此冀方。”推断夏朝前期，仍在唐尧以来东夷冀（齐）州故地。

夏朝一共传17王，《帝王世纪》加入后羿、寒浞，成为19王，其前8位依次是：禹一、启二、太康三、仲康四、帝相五、后羿六、寒浞七、少康八，他们都曾在山东潍坊境内活动，尤其是夏代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政治斗争，仍以潍坊大地为核心舞台。

少康中兴的要地斟灌、斟鄩以及寒浞封国，通灵认为，都在山东潍坊境内。据有关文献记载，此地东去潍河不远，所以《竹书纪年》记帝相二十七年寒浞子浇（奡）攻斟鄩，有“大战于潍，覆其舟”之语。至于太康游猎的“洛”，通灵认定在山东寿光。证明是今寿光市区东国际蔬菜科技博览会展区附近有“洛城”镇，市区北有“北洛”乡。《春秋说题辞》：“洛之为言绎也。”洛又与“络”通，可能指以弥河为主，经常改道分流的水系，令人联想起“寿光县，弥河串”之俗谚。而寿光，为古斟灌国地。《水经·巨洋水注》云：“（帝）相居斟灌。”《括地志》：“斟灌古城在青州寿光东五十四里。”这里距离寒浞所封的寒国很近。今寒亭南有古迹寒浞冢，东有浞河，皆与寒浞有关。《太平御览》卷八十二引《帝王世纪》说帝相“乃徙商丘，依同姓诸侯斟灌氏、斟鄩氏”，“商丘”除了可能指前面提到的寿光呙宋台外，还有可能是“帝丘”之误。《竹书纪年》：“斟灌之墟，是为帝丘。”

至于少康中兴涉及的其他地点，据杨向奎总结历代经、史家之考证，“有穷”在今山东德县北，“有仍”在今山东济宁县，“有鬲”与“有穷”相近，“过”在今山东掖县，“戈”在今河南中部偏东，“有虞”与“纶”在今河南虞城。“上述诸国固不出黄河下游而多在山东”。

通灵认为，很多人把后羿、寒浞先后簒夏视为以夷变夏，这种认识有待商榷。据《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帝王世纪》，后羿“帝喾以上，世掌射正。至喾，赐以彤弓素矢，封之于鉏，为帝司射，历虞、夏”，则后羿一族与大禹本同一部落集团，血族相近。至于寒浞，杨向奎根据金文寒国为姒姓等资料，推断“少康于寒浞之争亦阋墙（阋读戏，阋墙，内部不和意）耳”。

有些历史学家认为太康、相、后羿等皆居河南斟鄩，东夷后羿代夏，太康失邦而奔斟鄩氏，后弃国随斟鄩而东逃。故山东境内也有二斟。现在看来，此等说法比那些认为夏与山东根本无关系者进步，但也矛盾牵强。通灵认为，既然太康面对东夷进攻，如惊弓之鸟，为何反跑到东夷老窝去？正如有人所指出的，太康避后羿而东奔，“实为自投罗网，难以理解”。

少康中兴，二斟之功居大，自然受王室重用。后来夏迁都中原，他们也分封近畿，所以河南也有二斟地名。通灵认为，这也是地名随主人迁徙的一例——不过由于寒国已灭亡，潍水大战已成陈迹，寒、潍水就不用迁移了。对此，通灵最后调侃说，中原大合唱的历史学家们也懒得寻找。

除此，通灵还有个帖子论述夏朝建立的，认为夏朝是“杜撰”的。其实这观点并不新鲜，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人把夏称作“虚无之夏”，原因是至今除文字记载外，没有任何实物见证。当然在未发现甲骨文之前，人们把商朝也疑为历史“杜撰”和“虚无”，甲骨文发现之后，文字记载包括传说等一切都被证实了。因此解开夏的真实存在，我们仍怀有极大的期待。那么问题是现在，承认夏朝存在的人，很多问题和疑团在现实是怎么都说不清的。譬如它的发源地问题。不过按通灵的论证，认为二里头文化的时代处于夏代中、晚期，甚至更晚一些。那么夏王朝在少康中兴以前的中心活动区域不在中原一带，而是在山东的黄河下游和海岱之间。因此可以肯定，禹包括辅助禹的几位重要人物契、后稷、伯益等，都是东夷族人。而禹所居的阳城，实际上是春秋时还存在的阳国的故城，在今山东省青州东南，有阳水东注弥河，南距临朐嵩山不远。

——这就有了两个嵩山，以及两个都建在嵩山的阳城。仔细琢磨，生发想象，我觉得，不定通灵博主说的还相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