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亦神亦人，民间传说中的禹文化

从上古开天辟地的“三皇”，到中华人文始祖的“五帝”，苍茫混沌、断续延展到禹，历史有了根本转折；很显然，原始氏族制度走到了尽头，国家形态初见端倪，文明的曙光如此鲜美地渐渐照亮新时代的门楣。

至此，如我们教科书常说的，中国古代的奴隶社会开始了。

其中夏王朝的建立是一个重要的标志。

夏王朝固然是从禹算起的，但事实是禹之子夏启建国。禹似乎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因此历史不免还是要涉及禹的人神之辨，这就回到了本文的开始，禹究竟是人，还是神；大禹治水究竟是历史史实，还是神话传说。

列举一些我们熟知的传奇故事，不必求索考证，也无须鉴别真伪，更排除后世诸多现实功利目的的编造和附会，只做自己私下的浪漫猜想，就足以让我在人与神、事实与想象之间，其乐无穷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把这些称之为民间与世俗的大禹文化。

先说他的长相，《竹书纪年》载，禹虎鼻大口，胸有玉斗，脚下长有黑痣形状的文字，两耳参镂（三个镂空的眼），首戴钩铃，身长九尺九寸，高大威猛。但也有民间史料附会说，他身高一丈，脚长一尺，说他考察测量高山大川时，他的身高和脚长成了标准化计量单位，并成了“丈夫”一词的由来。

禹受帝命治理天下水患，30岁才在涂山应了天意，有了一段传奇姻缘。这段姻缘，除了我们所知道的《吴越春秋》“禹年三十未娶，自恐时暮。乃有九狐造焉，于是娶于涂山。”的记述外，屈原也给了我们一个版本，他在长诗《天问》中吟唱：“得彼涂山女，而通之于台桑。”台桑，就是神农时代为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结合设立的“欢乐谷”，延传下来，成了约定的传统民风习俗，这种习俗据说一直延续到商代，依然景象繁华，昌盛不衰。有人就认为，“九尾狐”即一奇装异服装扮得妖娆狐媚的女子，把禹引到了欢乐谷，并在那里认识了涂山女。俩人一见钟情，恩爱缠绵。按屈原说，他们当时就在那里“通”或者说“野合”了。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一次激情的“野合”，涂山女怀孕了，这才有了后来他们正式的结婚典礼。无论真假，这都是一段充满了传奇也充满了人性的姻缘和结合。

新婚那天，惊动了淮河水怪巫支祁（如果属实，可能是局部淮夷小部落。另《山海经》载“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轻利倏忽”。），其父子四人准备当夜暗中滋事。王母娘娘得知后，就托梦给大禹部下庚辰、竖亥、黄魔、大翳诸人，要他们好生守护洞房，以免发生不测。大禹和涂山女婚前，第一天纳采与问名，第二天纳吉与纳征，第三天请期，第四天亲迎。竖亥反复琢磨，心有不安，且认为禹的婚姻这等大事，有些操之过急。建议应该尊重夫妇之礼，选择一个吉日。竖亥的本意是怕生事端，不如拖延一些时间。禹却说合婚择日，自是正理。说天下事有缓有急，治水任务重，帝命不可违，不可以让个人婚事耽误了国家大事。况娶妻生子，天经地义，即使日子不吉，只要心有所安，也会化而为吉。竖亥无语，精心戒备。果然午夜时分，妖孽来扰，拼杀阻挡，往来几个回合，天就亮了。后来几日夜里，伯益、狂章、童律等人也来洞房守夜，与巫支祁部下杀得难解难分。巫支祁的小儿子战死，巫支祁本人也被庚辰用神宵宝剑刺伤，大败而归。事后，竖亥才将情况说与大禹，大禹方知。后来在治理淮水时，大禹便将巫支祁锁在了淮河源头的一口井里，让他永世不得祸害人间。

大禹婚后，携涂山女回家乡嵩山，人们听说妖孽滋扰大禹洞房的事情后，大家心有余悸，怕再生事端，就一起涌来新房欢笑打闹，彻夜不眠，接连数日。久而久之，渐成风俗，流传至今。这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新婚“前三天无老少，人不闹鬼闹”。

这段好姻缘，在后来的传说中，不曾想，竟发生了一个意外。传说禹在水利工地开山凿石时能变成力大无比的黑熊，他害怕妻子涂山氏看到会受到惊吓，就一直隐瞒着没有告诉她。妻子要去工地给他送饭，禹怕妻子发现，就和她约定，说你听到擂鼓的声音就来送饭。谁知那天山上的石头落下来，砸到了鼓上，发出了“咚咚”的声音。妻子听到后，就慌忙把饭送来了。这时她就看到了一头正在搬运石头的黑熊，当黑熊站起身来时，涂山氏吓坏了，那头黑熊原来是自己的丈夫！她又急又气又惊又怕，慌忙掉转身就往回跑，在快到家门口时，突然心中一阵难过，站在那里，倏然化为石头。

大禹追来，见此情景，愧悔不已。知妻子正怀有身孕，便哭喊着让妻子把儿子给他。这时，大石裂开，跳出了他的儿子，就是启。启，就是裂开、开启意；那块石头，就是著名的“启母石”，现矗立在嵩山脚下；又据说安徽涂山也有一块“启母石”，也是有根有据，且惟肖惟妙。除此，那时禹还看到了他曾赠给妻子的荆藤，妻子喜爱，一直束在腰间，久了，竟和她的手臂长在了一起。禹伤心大哭，泪雨飞溅，落在荆藤上，星星点点开出了一串串小黄花，灿然耀眼。你知道，那就是我们喜爱的迎春花。

禹的妻子涂山氏叫女娇，涂山氏的妹妹叫女姚。当年，涂山氏女娇嫁给禹时，妹妹女姚不愿离开姐姐，一起到了登封。禹安排妻子在嵩山居住，安排她的妹妹在季山居住。姐姐化为石头，子启无人照料，女姚思前想后，就接替姐姐嫁给了禹，来给禹送饭，抚养他们的孩子，被民间传为美谈。

女娇居住的地方叫“太室”，山称“太室山”；女姚居住的地方叫“少室”，山称“少室山”。那里后来成了佛家禅宗圣地，就是著名的少林寺。

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全部是为了说明治水工程的浩大和繁忙，最讨厌的是，碰到吃饭时，刚煮好的食物在锅里滚烫的，不能马上用手拿了吃，经常耽误时间。禹就折了树枝，插、挑、拨、夹、拌、扒，逐渐和手指配合，熟能生巧。久了，便得心应手，运用自如了。我不说，你也知道了，这就是中国最初的筷子。无论真实的历史如何，禹也算得上中国筷子的发明人。

《易·系辞上》载：“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即说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画成八卦，后周文王演绎为中华文化经典《周易》。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即冀、豫、雍、扬、衮、徐、梁、青、荆（上海博物馆藏有战国楚竹书，其中有《荣成氏》一章，上载九州为夹、涂、竞、莒、蓏（读藕）州、荆、扬、叙、虘（读错））。神龟长一尺二，背上有六十五个赤文篆字，禹依此制定了九章大法：一曰五行；二曰敬用五事；三曰农用八政；四曰协用五纪；五曰建用皇极；六曰乂用三德；七曰明用稽疑；八曰念用庶征；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来治理国家和社会。流传下来并收入《尚书》中，名《洪范》。河图、洛书皆为后世附会伪造，但历来被很多人认为是河洛文化之滥觞，中华文明之源头。而在民间的传说中，却是一个叫冯夷的人将黄河水文图献给了大禹。

说在大禹治水以前，有个叫冯夷的人，被黄河淹死了，一肚子怨恨，就到天帝那里去告河的状，天帝就任命冯夷为河伯水神治理黄河。谁知这个河伯极不专业，对水患无能为力。天帝就告诉他要治理黄河，就要了解山川地理，掌握水文水情。于是河伯就不辞劳苦，跋山涉水，察看水情，绘制河图。等把河图画好了，他也年迈体衰，但他相信总会有人来治理黄河，到那时就把这河图献给他。这时，大禹就来了。据说河伯不仅把河图献给了大禹，还随大禹一起治理黄河。后世的人们就把河伯作为水神来祭祀了，甚至在战国发生了河伯娶妇以及西门豹治邺的故事。

大禹治水，其中开凿龙门似乎是最重要、最具体可信的事件了。但有说禹凿龙门是洛阳的伊阙龙门，而多数则说是位于山西河津西北的黄河峡谷中的龙门，亦称禹门口。大禹时那里有一座龙门山，堵塞了黄河的去路，常常溢出河道，形成水患和涝灾。于是禹仔细观察研究了那里的地形，带领人们开凿龙门山，从中凿开了一个大口子，河水便畅通无阻滚滚向前奔流而去了。

《墨子·兼爱》载：“古者禹治天下，西为西河渔窦，以泄渠孙皇之水。北为防原，注后之邸，池之窦，洒为底柱，凿为龙门，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民……”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载：“龙门为禹所凿，广八十步，岩际镌迹尚存。”龙门是黄河从壶口奔流而下的晋陕大峡谷的最窄处，咆哮的河水雷霆万钧全部湍流挤压在河床中，在到达龙门口的时候，一个急转弯，狂涛激浪顷刻撞在峭壁上，然后再撞击对岸的巨石，激荡起巨浪，冲向天空，在一阵轰鸣之后，猛力摔下来，落入谷底，终于跳出了龙门。如果在桃花三月，春水冰开，黄河鲤鱼在发情交配繁殖期，一群群便也随那喧闹的狂涛大浪一起涌来，美丽地跃上天空，再精彩地跳出龙门。

“鲤鱼跳龙门”，成了我们的一个动感吉祥的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