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南风歌：卯篇的尾声

还是回到本文。

历史发展到此时，终归是黄帝一统天下，诸侯咸归，万民服顺，行政有序，军队强大，在农业、医药、建筑、纺织、舟车、历数、文字、音乐诸多方面都有文明的开启惊世的创造。黄帝居于河南新郑具茨山之轩辕之丘（也有说在河北涿鹿、山东曲阜等），除了不断巡视四方，精心管理国家外，也和民众一起享受人间烟火世俗生活，娶有四妃十嫔，生了25个儿子。正妃为西陵国女子嫘祖，聪明能干，发明了养蚕缫丝，织成丝绸，染上颜色，做成美衣华裳。嫘祖生二子，即玄嚣（又名青阳）和昌意。五帝之帝颛顼是昌意之子，号高阳；帝喾是玄嚣的孙子，号高辛；尧帝是帝喾的儿子，号放勋；帝舜是颛顼的后世子孙，号有虞；夏禹也是颛顼的后世子孙，姒姓，名文命。无疑，他们都承续着黄帝的血脉；并且德望兴隆，大有所为，盛世迭出，一代更比一代强。尤其在尧舜时代，春和景明，风调雨顺，四海之内，仿佛一派歌舞升平了。

果然如此么？

其实这既不需要设问，也不需要回答。

权力、财富、天下、种群、氏族，都是暂时埋于灰烬中的欲望的星火，映射在叛逆的眼睛里，便是恨的殷红的血滴。继黄帝之后，颛顼时代，共工氏就巍然在历史中站立起来。共工是炎帝的后代，这是解读他与颛顼拼死一决的关键一环。历史描述颛顼，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历史还描述，颛顼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百姓爱戴，动物都摇着尾巴，树木都摆动着枝叶，对他表示欢迎。而共工身上不仅有着炎帝一族血统，同时也传承着先祖神农氏的传统，对农业生产有着巨大的热忱和喜好。这又深刻影响了他的儿子后土，他们父子对中国的农耕文化和农业文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当时就受到天下九州百姓的尊敬和拥护，尊称后土为社神，即土地神；尊称共工为水师，即水神。

父子俩不辞劳苦全面考察了天下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的山川丘豁水土地理之后，他们从农业生产的角度得出结论：地势高的，不易灌溉；地势低的，容易被淹。很简单，那就是要把高地削平，垫高洼地。这本来是一个单纯的大力发展农业生产的问题，但颛顼可不这么看。作为一个统治者，一个政治家，他认为这个问题看似生产问题，却掩藏着一场不流血的部族权力之争！因此，有着那么崇高德望的颛顼大帝，在拒绝了共工的建议之后，不惜采用卑劣的下三滥的手段对他们进行阻止，甚至用鬼神来吓唬群众。共工热血激荡，愤怒之极，陡然增了天地的豪气，这就有了历史上共工怒触不周山的壮举，用生命谱写了一曲英雄的浩歌。

共工这壮烈辉煌的一撞中，天地大振，豁然开朗。昆仑崩，天柱折，地维绝，大地向东南坍塌，天空向西北倾倒。因为天空向西北倾倒，日、月、星就每日东升西落，循环往复；因为大地向东南坍塌，江河就向东奔流，汇入大海；同时造就了我国广袤丰饶的北方平原。

九州山川图

当然，这是神话，但我以为也未必是神话。

至于部落的天下权力之争，也许共工压根儿就没想过，但颛顼必须那样思考！

……

一切都渐渐远去了，颛顼去了，帝喾去了，尧帝也去了，现在是我们舜帝的时代。固然天下都在歌颂尧的禅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份权力，来得多么的不易；固然重新分封了诸侯，分封了权力，初步建立起了一个他的庞大的行政序列帝王集团，但并不等于他就完全掌控了天下掌控了人心；固然拓土开疆气象万千风调雨顺物阜年丰，但依然不能平抚底层民众的愁苦和他内心的焦灼与忧虑。因此，在他已是百岁的时候，还拖着老迈病残的身体，去遥远的南方巡行视察。

然而，严酷刻薄的历史，总不照顾散漫的情绪，也不遮掩虚饰的面子，一次次地指出舜帝南巡，其实是，或为争夺政权奔波，或是大禹逼其出走，或是寻找东夷旧属，或因生死内幕仓皇逃离。但我以为，舜帝南巡，固然有这些复杂的背景和因素，但一个百岁老人，又能怎么样呢。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一路天高云淡地走来，他兴许就是要亲自阅览一下那些美丽的河流、山岭，丰饶的土地、庄稼。

哦，现在，他看到，刚刚经过了一个漫长的酷夏，山林悬挂青果，稻谷正在秀穗，东南微微刮来了一阵熏风，清凉温和。他知道，他的子民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季节里，心情开始和美舒畅了。

舜帝老人有了一阵突然而来的喜悦和激动，一向充满忧虑的眼神，闪射出少有的动人光彩。他让人取来了他的那把五弦琴，声音沉缓而欢快，压抑而爽朗，唱起了一支《南风歌》——

南风之熏兮，——南风清凉阵阵吹啊，

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可以解除万民之愁苦。

南风之时兮，——南风适时缓缓吹啊，

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可以富庶万民之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