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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问祖:华夏文明起源的诗意遥想
1.5.4 4.华夏民族,五千年文明肇始之辨

4.华夏民族,五千年文明肇始之辨

一代代这样的反复叙述,你麻木了吧;我也这样反反复复地叙述,你麻木了吧。正是这样的麻木,带来了我们的不仁,让我们错过了多少历史关键的环节、灵动的细节、感性的质疑和知性的思考。我们甚至懒得去换一个看历史的姿势和角度,我们甚至在人云亦云中,一点都不想动一下手、动一下嘴、动一下脑子、动一动屁股了。

但在这里,我还是匪夷所思,想像玩游戏一样,推翻我以上的所有推测和描述,就炎、黄二帝摆弄出一些更有趣的话题,重过此关,判断一下历史的真真伪伪虚虚实实。当然前提是你此时正酒足饭饱,且兴味正浓。

——“我们伟大的祖国是一个有着五千多年灿烂文明历史的国家。”

这句话想必我们并不陌生,大家一直都是这样说的。我特意加上引号,因为这是国家主席胡锦涛在纪念邓小平同志诞生百年大会上讲的一句原话。固然这句话,可能在许多时候只是一个概念定义,不是历史时间的确指。但相信最初提出它,一定是以科学考证的中国历史学为坚实依据的。因此这句让中国人很骄傲的话,背后绝非是一个简单的文化概念,而是历史事实。那么我所说的有趣的问题接踵而来,五千多年(注意这个“多”字),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黄帝这下可就算不上了,而只有炎帝一人。注意:问题的有趣就在这里,我说的这个炎帝,绝不是与黄帝大战于阪泉的炎帝。是谁?卖个关子,让你们算算怎么个五千“多”年,也让我在偷闲看风景中思考梳理一下。

——说“炎黄子孙”,从没有说“黄炎子孙”的。这千百年来基本不存疑义。有趣的是我们常常在表述或论述的时候,一般就不自觉地把黄帝放前,而炎帝置后;黄帝位尊,炎帝次之了。久而久之,在我们精神的崇拜和内心的倾向上,二人的轻重也是不一样的。因此,我挑出来说,可不是吹毛求疵,也不是简单的前后秩序排列,更不是如有些人说的语音节奏。这里是有中国封建帝王特色文化深刻意味的。只是在一次次忽略中,也就不再有人考究其历史的严谨,随之“约定俗成”了。

——我所说的“意味”其实人所共知,我也在我的其他文章中多次有过愤慨的论述。千百年来,中华历史厚北而轻南,厚儒而轻道,重“黄”而轻“炎”,重(黄)河而轻(长)江、重龙(图腾)而轻凤(图腾)的文化偏执,承不承认,都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使黄帝一族充斥在天地间,一派浩浩王者气象,使炎帝一族在泪水的不屈中忧愤抗争,充满悲怆色彩。

——氏族、部族、民族、汉族、少数民族;东夷族、北狄族、南蛮族、西戎族、百越族、华夏族,其诞生、延续、邅递、流变、分化、组合,梳理个一清二楚一目了然,一定是困难的。反正我是不敢招惹,也无能为力。因此我们长期纠缠在这些错乱的时间里,错乱的概念里,以致我们到现在还在为“鸡生蛋,蛋生鸡”庄严地争吵不息。由此说到“三皇”、“五帝”,由此说到“元祖”、“初祖”、“始祖”,“鼻祖”,由此说到“人”、“神”、“根”、“脉”,“源”、“流”、“支”、“系”。等等。历史的繁复终成人生的艰辛,成学术的寂寞,成现实的陷阱,而我们更喜欢轻车熟路,墨守成规。大多的历史学家无需资本,一生照本宣科,再加一个天生好口才,再加一点现代化传媒平台;当然想象还是要有一点的,油嘴滑舌还是要有一点的,会长、教授、博导之类装点门面的头衔也是要有一点的。如此,你不定就红了,就火了,就发了。然后凑合凑合几个白话俏皮时尚的文字,再加原文、注释、附录、序言、后记和跋,一版就卖它个天文数字。

事实已经证明,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

以此浮躁的时代背景为观照,就越发敬佩司马迁治史的辛苦和行文的严谨。司马迁不仅遍阅了百家学说,检索比较,谨慎取舍,还身体力行作了大量的实地考察和记录,西去空桐山,经过涿鹿,东至大海,再南下驾舟渡长江、淮河……

因此,我们还是打开《史记》,我们再来读开篇的那段文字,仔细辨认和聆听一下文字的每一笔划,近乎毫无瑕疵与纰漏的光泽和声音。然后安静下来,努力做出对司马迁彼时构思叙述心情的信息识读: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70天)而能言,幼而徇齐(心智周至、口才快捷),长而敦敏(敦厚机敏),成(20岁)而聪明。

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道德衰微)。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没有能力)征(讨)。于是轩辕乃习用(动用)干戈(军事力量),以征不享(征讨不来朝享的诸侯),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

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顺应自然),艺五种(黍、稷、菽、麦、稻),抚(慰)万民,度四方(丈量四方土地安居百姓),教熊、罴、貔、貅、貙、虎(教以此为图腾的氏族习武),以与(来和)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蚩尤作乱,不用(服从)帝(黄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推崇)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司马迁的这段文字,可以肯定的是:1、黄帝轩辕是少典之子;2、天下有一个共主(天子?);3、分封有众多诸侯;4、诸侯要向“共主”进贡朝享;5、共主应该是神农氏,因为“神农世衰”,诸侯才“不享”。世衰的“世”字,一般都解释为“世袭”、“子孙”,但我更愿意解释为“天下”、“世道”、“威望”、“中央”或“集权”;6、与轩辕同时代有一个被称为炎帝的坏人或部落和被称为蚩尤的残暴的人或部落;7、打败炎帝和蚩尤后,轩辕才代神农氏,成为天子,成为天下的共主,始称黄帝。那么也就是说,轩辕在未成为天子之前,也是一方诸侯。

——司马迁在行文上的严谨之处,表现在他开始用“轩辕”,与炎帝“三战,然后得其志”后,才用“黄帝”来称之;再,司马迁作《五帝本纪》,而没有作《黄帝本纪》。

司马迁的这段文字,不能肯定的是:1、神农氏什么时候成为天下的共主,也称“天子”么?2、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是谁分封了天下诸侯?3、诸侯向神农朝享,是什么一种社会形态和制度?4、被称为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的那个炎帝弄哪去了?5、现在这个横行霸道、侵陵诸侯的炎帝何许人也?是个冒牌货?假炎帝?就是那个所谓的“不享者”么?6、三战,然后得其志。看来轩辕“习用干戈”,本意并不是为神农“以征不享”;难道是为了实现他早就有的征服炎帝的志向和心愿?7、“代”神农氏,是取代了一个部落,还是取代了一个王权;是取代了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还是取代了神农氏族一个具体的人?

这些肯定和不肯定相信有个大差不差吧,那我这样做,就不是没事找事。最根本的是,我自己原本就不打算回答这些问题,也没打算让你回答这些问题。历史往往只做主观或客观的呈现和存疑,比做结论更好看;历史往往因推测和怀想而雾里看花,生动活泼。其实就上述诸多质疑而言,终归就一个问题,即炎帝的界定。

那么就换个话题,打个穿插。

华夏民族之称谓,是我国古老的华族和夏族的合称。其中华族更为久远,约在6500年前,即已形成。其氏族首领就是赫赫有名的伏羲,他的母亲居于“华胥之渊”,踩了巨人的脚印,意有所动,生下伏羲;其时,风声华华,故姓为风;风声伏伏,故字为伏;有圣德,如日月之明,称太昊;教民佃渔畜牧,养牺伏以充庖厨,故又名庖牺氏。居黄河下游泗水流域华胥山,下有华渚、华渊,部落扩张,定都于陈(今河南淮阳),影响远至泰山以西,又称泰族,尊伏羲为泰皇;属华胥氏族,习惯简称华族。

一般历史认为,神农氏,其起本于烈山。以火德王,尊称炎帝。神农所居烈山,为今湖北随州境内,长江中游汉水一侧,有人说汉水就是夏水,夏水入长江口名夏口,又名汉口。因此神农一族即习惯简称夏族。后氏族扩大,向北跃进,征服华族,入住中原,取代伏羲,建立大炎帝国,初都于陈,后迁曲阜。在实现了夏族与华族的融合之后,分封烈山子弟和华族归顺的旧属官员到各地做诸侯,华、夏一家,并称华夏。逐渐将各氏族的图腾演变整合,成蛇身马首、蜃腹鱼尾、鹰爪鹿角、虎目牛耳的新的华夏图腾——中华龙。同时,远迁伏牺部分近亲权臣至西鄙三危(今陕甘一带);部分战俘降而为奴,东逃的部族、家族贬称为东夷;周边的大小落后氏族部落,则称为我们熟悉的西戎、百越、南蛮、北狄。等等。当然也有可能是说把他们驱赶到了三危、东夷、西戎、南蛮等这些地方。

取这么一说,我们似乎又错了,我国远古氏族、民族是在华、夏二族融合之后,才以此为中心坐标,区别出了其他中原之外的少数民族。那么伏羲、神农、炎帝、黄帝、舜帝及至后世的周文王等,都是华夏一族;这暂且不说,另一个问题凸显出来,那就是炎帝成天下共主的历史事实。因为天下诸侯皆为其所封(据说有一万多诸侯),诸侯就要向炎帝“朝享”;而炎帝威武之时,诸侯岂敢不享!——这就接上司马迁的记述了,我们看到,历史又经数百年风云激荡,轩辕势起,神农世衰,炎帝分封的那些诸侯相互侵伐,甚至对天下的共主不恭也不享了。于是轩辕就审时度势不失时机迅速扯起大旗“替天行道”。但炎帝所象征的王权王威还在,轩辕所讨伐的那个炎帝,便有可能是借了炎帝的称号的假炎帝。否则,轩辕即替天行道,如何又与天子战于阪泉?不过有人真为此煞费苦心竟考证出这个炎帝具体人等,我看大可免了。

综上作述,该有一个新的猜想了,炎、黄二帝如果是中华人文始祖,那么应该是5200多年的炎帝在前,4800多年的黄帝在后,是一种承续关系,不能是并列关系。这样,“我们伟大的祖国是一个有着五千多年灿烂文明历史的国家”这句话,我们就完全可以以华夏儿女的身份向世界永远骄傲地说了。

最根本的是,那些重“黄”轻“炎”以及“成者王、败者侯”的历史实用主义的观念,可以暂时休矣。同时,把你的开放的目光投向辽远的南方,投向富庶的长江流域,投向伟大炎帝神农诞生的北纬30度的烈山,你会发现,那正是印度、玛雅、埃及、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等古文明创始与繁盛地域所处的神奇纬度!

——有人发现了这个神奇,但我觉得更像是一个巧合。

其实在上世纪70年代,就有历史学家对中华文明4000年或5000年历史率先提出质疑。因为那时我们的教科书上说的是4000年,所以长期以来,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国排在最后。最早的是著名的西亚的“两河文明”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两岸,为8000年前的“苏美尔”人。那么也就是说,在我们刚刚进入新石器时代,还在那里琢磨如何把石头打磨得更光滑一些的时候,古希腊人已经在使用青铜器了。这些历史学家,以自己的研究和考证,界定中华文明史至少为6000年。著名学者唐兰指出,错误来自孔子和司马迁,一是自黄帝至夏商周“万世一系”皆源于黄帝一人,以黄帝为人文初祖;然后以父子相继计算“五帝”的积年与“寿数”,不足凭信;二是司马迁认为《山海经》《禹贡》百家言黄帝“不雅驯”,所有“怪物”不敢予以记录,是司马迁不懂得“五帝”是处于图腾徽铭时代,孔子也如此,因此曲解。三是由此引申出大汉族主义和中原中央王朝正统论,视其他民族为异族;炎帝、神农、伏羲、燧人不为中华人文初祖,历史上失败的民族领袖炎帝、蚩尤、共工、少昊、鹳兜、鲧等甚至不列入中华民族的祖先,视为“不从帝命”的“乱者”。等等。

这观点一经提出,立即引来传统史学界轩然大波,十级地震。结果还不错,在4000年和6000年之间,史学界给玩了个“和稀泥”,从此改称中华文明5000年。

受唐兰精神鼓舞的有学者王大有,不仅竭力支持唐的观点,还从体质人类学的科学界标论证出现代黄色人种为中华人种,其具有“铲形门齿”等典型特征,已有400万年史,全盘否定了非洲为人类的唯一起源的“荒谬”论断。为此,他以中国考古学文化类型的序列谱系、碳十四年代谱系、区系类型谱系定三皇五帝的年代;以美术考古、图腾徽铭文化定“三皇”“五帝”的族属;以文献史籍、古歌、古史传说记载定族谱;以天文星象历法名称、历史地理名称定族属年代和分野;以古文字学、服饰、宗祠神庙、祭祀神主灵台定徽铭。并指出,图腾徽铭是氏族、氏族合婚、国族、王族、国家社稷、政权的标志,是严格的族文化,是本初文字,由此分化出历法、文字、祭祀礼仪、造型艺术,形成纯文化的传统,由此重构文明、文明层次、文明时代界说,以此划分“三皇”、“五帝”时代分期与年代框架。

由此,王大有证明了中华文明史的肇始不少于1万年。

这让我们心里满足舒服多了。

意淫也是幸福。